以为幻听了,希斓停下手上的动作,不确定地抬头,温玲儿苦笑:“不信吧?要不是我亲眼见到,打死我也不信你和卓小娜的事。”
“以前我会不信,友情也会有这么卑微的,现在,我总算知道,冷暖自知,看到的都是表象。”有什么不信的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酸甜苦辣,有多少人愿意把自己的苦挂在脸上?
“哈,你倒是看得透彻,那看在这月亮的份上,我说点不开心的事情让你开心开心吧。”温玲儿不想气氛这么浓重,故作轻松半开着玩笑,只是眼底那一抹失落已经泛滥,她侧过脸,轻叹一声,“黄心睿你知道吧?也是和我一个宿舍,这点倒是和你的情况一样,我和她一开始感情比你俩都好。”
希斓点了点头,转了个身,双手抱着膝盖,撑着红肿的双眼,就这样认真地望着她,听她讲她和黄心睿如何认识,如何走近,以及之后因为各种误会双方都拉不下面子而渐渐疏离。藏在心里这么久,终于找到了出口,温玲儿越讲越投入,越讲越停不下来,希斓就这样静静地听着,,晶亮的眸光融化在了深沉的夜色中,月光泻下,朦胧了两人的身影,栖息在路边枝头的知了扯着嗓子此起彼伏地叫个不停,这晚,一片和谐。
而实验室这边,莫彦麟心事重重,都几个小时了,还盯着屏幕上同一个页面,他根本无法专心,脑子一运作就会自动浮现希斓失控的那一幕,他焦躁地反反复复回想着,是自己说得太重了吗?伤了她吗?她应该习惯了这样的语气的,不是一直都这样吗?她说的“再也不会这样了”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对,肯定不对,她一定有什么事瞒着!莫彦麟闭眼颦眉,双手按在太阳穴上,然而她泪流满面,委屈失落的样子还是那样清晰,从来都不知道她也会有脆弱的一面,那时她的身影是那样孤单,来来往往的人群从她身旁穿梭,可她却那样格格不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意识里,她不是从来都不懂得察言观色吗,为什么就一句话就哭成那样?她是有多伤心,难道平日的自己知道的不过是她在逞强?莫彦麟觉得脑袋被十万个“为什么”搅得乱七八糟,不管怎么搜寻都没有答案,还越理越乱,忽地,他像是被梦靥惊醒一般忽地睁开了眼,这时才意识到,他居然在为她的事分神苦恼,看见她哭他会没来由地心烦气躁,对她的事他也异常的感兴趣,甚至看见她落跑,他竟然是拼命说服自己才忍住跟上去的冲动!莫彦麟觉得自己肯定是最近太闲了,才会这么无聊,他啪地一下关掉电脑,也啪地一下关掉了已受到干扰的那束脑电波。
廖蕴自从“苹果”事件就一直悄悄观察着莫彦麟,他敢发誓保证莫彦麟对希斓是有好感的,以前的莫彦麟对谁都淡淡的,没有多少情绪变化,按照自己的既定日程规划生活,从不会因为某人某事乱了自己的计划,尤其因为长着一张祸害脸,却时常挂着讨嫌的表情,欠揍的出勤频率学习成绩还好得让人吐血,所以颇有一种贵族式的冷漠,了解他知道他是真的对其他事不上心,不知道的见他这副样子还真会觉得他妈的装逼啊!而自从遇到希斓后,他的表情丰富多了,总算像个正常人了,他也会惊恐,会暴怒,会吃瘪,会无奈,会矛盾,会苦恼,会不知所措,最近还会心绪不宁,甚至可以解读成是在担忧,是在关心。他会为了甩掉希斓在校园里绕好多弯才闪进最初的楼道,他会为了躲过希斓的搜寻故意戴上眼镜,还会打乱安排逃过她的“尾随”,总之,他的生活已经发生了改变,因为她而变得大不一样,最近还动不动就发呆出神,只要一提到希斓,特别敏感,拐弯抹角地试探,哪里还像之前躲得远远的。廖蕴在心里嘿嘿暗笑,小样,都这样了,还死不承认,这不是心动是啥?而希斓的情况廖蕴多少还是听说了些,毕竟在学生会混,卓小娜交际广,和他认识的人不免有些交集,看莫彦麟回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廖蕴猜他应该还不清楚,他想今天希斓应该很伤心吧,短信没人回,电话也打不通,廖蕴想要换做自己和莫彦麟也闹成那样,那不和他干上几架才怪!这个时候要是莫彦麟能说两句好听的,那肯定比谁的话都抵用!
不过说来也怪,这两人认识了这么久居然都不知道对方的电话号码,廖蕴纳闷,莫彦麟很正常,不用说就是根本不屑,但脸厚如希斓居然也在这一点上“按兵不动”实在让人费解,他现在哪里知道,希斓其实也一挺骄傲的人,她有她的原则,当初莫彦麟恶声暴气地要她交代都知道他哪些事情的时候,她就下定决心,要么他自己愿意给,她是绝不会去打听的。廖蕴拿了一张纸写了一串号码放在莫彦麟桌上,故作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看你这几天这么努力思考的份上,我决定还是告诉你真相,听好了,好话不说第二遍!”
莫彦麟白了他一眼,准备去洗漱,廖蕴觉得急急按住他,“诶——我说你配合一下不行啊!第一手情报你好歹给点面子,你还别不承认,你其实已经喜欢上了希斓了吧!”
莫彦麟突地一惊,是喜欢吗?自己是喜欢上她了?那个死皮赖脸的女孩,那个自己曾无比嫌恶,无比排斥的女孩?他捂住自己的心口,感受着自己的心跳,没有加速,说他是在狡辩不如说是他在困惑:“喜欢为什么我不会心跳加速?”
“额——这个嘛,可能是你太冷静了,”看他一脸严肃,不像撒谎,可按自己鉴定,不喜欢是不可能的,廖蕴想那一定是这样的。
“是吗?”
“嗯,很有可能,不过,这个问题先放着我们后面讨论。”廖蕴一脸焦急。
莫彦麟挑眉,示意他说:“我听说希斓和那个什么什么娜的,反正就是她那朋友闹翻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她都搬出学校一个月了,今天又出这个事,我打电话都关机的,肯定这会还正难受,她的电话号码我给你放桌上了,你有空就安慰安慰他,那什么来着,爱情的力量最伟大,你说一句顶我们十句!”
“闹翻了?搬出去了!”原来是这样,那么一切都得到解释了,是和那个卓小娜吗?原来她是因为这个才这么不对劲,不知为何,莫彦麟觉得这几天烦乱的心一下子踏实了不少,可听到她搬出去,想到她一个人在外面又腾地冒火。
“嗯,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无意间听说的,这个你可以问,电话号码就在这。我就不妨碍你了,明天有个活动还要开个会,先走了。”
莫彦麟看着那串数字,按了又清除,反反复复好几次都按不下绿色键,他不知道拨通之后能说什么,何况,自己的心真是廖蕴说的那样吗?那为什么连打个电话的冲动都没有,他一把揉了揉纸条,想了想又把它展平,试了一下还是觉得根本没有必要,在自己都迷糊的情况下还让她再次萌生不切实际的希望,那样好吗?莫彦麟扒拉了一下头发,低咒一声“见鬼!自己到底什么了!”,还是把它搓成纸团扔进了垃圾桶。
由于情难自已,温玲儿滔滔不绝,到后来,希斓都疑惑是温玲儿安慰了她还是她安慰了温玲儿,人就是这样奇怪,前一刻你觉得世界全是灰色,下一秒你看到另一个人的世界已经算得上墨色时,就感觉自己这里的颜色就变成了彩色,希斓不由得感慨,原来在这平行的时空里,在你知道或不知道的地方,每一天都会上演无数个故事。或大或小,或繁或简,或真或假,或悲或喜,人人都在参演,不同的是,有的人可以来去自如,而有的人却入戏太深,抽身时难免痛苦,不管友情爱情,伤怀的永远是认真的那方。每天太阳照常升起,大家顶着面具起床,阳光下的每一张脸都是它最光彩的一面,你永远不会知道,在你默默抱怨哀叹的时候,或许一些人却在偷偷羡慕,在你以为生活已经很糟的时候,或许一些人早已伤痕累累。希斓如今才知道世界是精彩的,生活是滑稽的,当你感觉很美好的时候,它冷不防塞你一颗黄连,让你苦不堪言,当你觉得很无望的时候,它忽了一阵清风来,你便觉得这个夏天不太热,而温玲儿就是这“及时风”,让她在这让人窒息的校园里,还能呼吸自如。
当两个人冷静下来了,夜已深,宿舍早已关门,温玲儿也只好在希斓那里借宿,两个人都顶着灯泡眼入睡,第二天上课,来到教室的时候,活似两只熊猫。
其实卓小娜有时候是霸道了点,无理取闹了点,要面子了点,刀子嘴了点,脑子短路了点,可她心还是挺软的,事后也觉得自己是过分了些,毕竟当时的形势,希斓那样按兵不动是最明智的做法,自己的想法太偏激了,她也想要关心关心的,奈何语音提示关机,所以破天荒地也出现在了教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