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又说了会子闲话之后便散了。池何央再三叮嘱过池何澹,放人鸽子是小狗,之后就只等明日里哥哥登门了。
池何央心下合计着,无论如何也要将池澄汶从这习武的难路上扳回来,至于扳到哪里,池何央还没有什么太明了的主意,便是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用过了晚饭,就看见春芝打从外边进来,向池何央礼了一礼道:“二小姐,咱们房里的兰青带着新来的丫鬟来见了。”
池何央这边刚用绢子擦完了嘴,听见了春芝说的,便先示意秋桑捧着漱口茶在一侧侍立,扬手唤了春芝道:“让人进来吧。”
帘子一撩一放的功夫,就看见两个人进来。打头的是池何央房里的丫鬟兰青,后头跟着个小小的人影,瞧着是身形纤弱,比起膀大腰圆的兰青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见过小姐。”两人到了池何央面前,齐刷刷地便是一礼。池何央心下有了几分满意,面上倒是不露出什么,只顾转头用了秋桑的漱口茶,也不叫那行礼的二人起身。
待到池何央已经把茶水吐到瓶里,又用绢子细细揩过一遍之后,才转过头看兰青她二人。见那小丫鬟依旧是低伏着身子,脸上也还是恭敬的神色,不由得更加满意,这才轻声说道:“你们两个起来吧。”
两人应声而起。池何央唤了那新来的小丫头近身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丫头又是行了一礼,说道:“奴婢在家里的时候被唤作小喜,如今到了小姐这里,这名字便不要了,但求小姐赐名。”说罢就把脸朝领子里一埋,低眉顺眼又机灵讨巧的样子煞是招人喜爱。
池何央略想了一想,又看了兰青一眼,说道:“那打今儿起,就是我屋里的桃红小丫头了,满不满意?”
“满意满意,当然满意!”新得了名字的桃红忙不迭地点着头,“只要是小姐说的,就算是要叫奴婢屎蛋,奴婢都是满意的!”
她这一说,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就活了起来,几个人笑成一团。
过了会儿,池何央又问桃红:“你原先在哪家何处当差?卖身契现在哪里?”“奴婢原是穷人家的女儿,来小姐屋里之前并未在何处当差。”桃红规规矩矩地答道,“卖身契已经送到……”桃红像是有点卡壳,只好停下了话头,求救地望了兰青一眼。
兰青顺顺当当地接过话头又道:“卖身契今天晌午之前已经送到大少爷太太屋头去了。”见兰青帮自己解了围,桃红这才松了一口气似的放松下来,又转回身子面向池何央。
“你家里可有什么困难?”池何央眉头轻轻一皱,又问道。
哪想桃红只是摇了摇头,说:“我家中父母俱在,哥哥已经娶亲,与父母在家中几亩薄田里劳作,虽然清贫但并无什么难处。多谢小姐关怀。”
既不是人牙子卖过来的,也不是池家的家生子,原家里也无病无灾没有难处。即使是她与兰青相熟,又有哪个清白人家的女儿会愿意没来由地投身奴籍?池何央不免有些迷惑。
“那你是怎地想要到我跟前当差的呢?”池何央把疑问说出了口。
冬日里的碳炉烧得噼啪作响,烘得人面热。“奴婢……奴婢只是想与兰……”桃红一张脸通红起来,双手不住地揪着原色绸滚边的衣襟,眼瞅着都要把那绸布条揪抽丝了,才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又一板一眼地说道:“听兰……兰青说,小姐宽待下人,体恤左右,家中父母已有哥嫂照料,无甚后顾之忧,这才……这才特来投身于小姐。”说罢又回望了一眼兰青,抿着嘴把脸藏在了冬衣的衣领里。
池何央心里有了一点小想法,出言试探道:“原来如此!既然身家清白,又无甚难处,那往后你就在我前头当差了!桃红你有没有什么行李?让秋桑带几个婆子帮你搬去北边的厢房吧!散了。”说罢抬起屁股就要走。
在起身的当口,池何央确实地看见了桃红与兰青脸上真切的失落。池何央不由得在心里偷笑,好一出范十一娘与封三娘啊!
池何央笑完了,见有些怏怏的二人已经要跟着秋桑出门去,就又出声道:“慢着。北厢房都住了些什么人?”
春芝接口道:“是些里外提水送碳,洒扫换瓦的粗使婆子。”
“那桃红进我房里是二等丫鬟,住那里不相应。”说罢略一思考,“梅白是从哪间屋里挪出来的?”
“回小姐,是从西厢房我那间里挪出来的。”兰青的声音有着几丝期待。
“哦!那桃红既是补了梅白的缺,那屋子也就不挪换了。着人把桃红的行礼送去兰青那间吧!”话音刚落,池何央就打了帘子回里屋去了。
一帘之隔的门厅里有桃红与兰青左一声右一声的谢谢小姐,池何央不由得露出点笑意。
人世间已经够苦了,能多甜一分就多甜一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