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我走进来,神色依旧淡淡的,平静地望着我。我一时有许些发怔,也没有开口,就那样与他对视。
还是他先说话了,“有事?”
语气依旧是平平淡淡的。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他消失这么久,断了和包括我在内所有人的联系,还能这么坦然地面对我。不知怎么的,我心里居然有些委屈。
可我知道他即使在祁尧的身体里,却不是祁尧。他和祁尧是完全不同的个性,灵魂,也当然不会像祁尧一样温柔。
我问:“祁尧怎么样了?”
他沉默了片刻。
这时候的安静最令人恐惧。我可以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还不待我追问,鹫便轻声答了,“他没事。”
我松了口气,心中有块石头落了地,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我走到床边坐下,“这半年多的时间,在做什么?”
“……完成他们的遗愿。”
我恍然,却又想起了许久以前,我去酒吧里找祁尧的事情。“那些愿望……都和尤的一样危险吗?”
“不。”鹫答道,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神色居然罕见地有几分缓和。“那都是些温柔的愿望。”
再次吃到某个老爷爷卖的老婆饼、和幼儿园里的那个小男孩一起玩、种一颗樱花树……他的声音低沉磁性,缓缓将那些故事道来;我坐在他的身旁,双手撑在床边,静静听他说话。
苏旦进来时,就是这么一副情形。他的脸上明显闪过一抹讶然。鹫的声音骤停,抬眸看着他,眸色似乎又染上了些往日的凌厉。
苏旦似乎不敢与他对视,对着我说:“来吃饭了。”
我点了点头,他便退出房,顺手带上了门。
我站了起来准备往外走,却发觉鹫依旧坐在那里。“鹫,你也要去。”
“我去做什么?”他站起身来,却不是要出去,反而走到书桌旁,弯下腰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瓶矿泉水,似乎是讲故事讲渴了。
我说:“今天是圣诞节啊,你就代表祁尧,跟他们吃顿饭吧。”
“你没看出来吗?”他冷哼,“他们怕我。”
他的语气明明很淡然冷漠,但不知怎的,我总觉得他有些委屈,不满。让我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
“你那样看他们,他们当然会害怕。我第一次看见你时,也怕得很。”我解释道,“如果你能用刚才跟我讲那些故事时的表情,面对他们,那他们不会怕你的。”
鹫嗤之以鼻。
可最后,他还是被我拉着出来吃饭了。苏旦已经告诉他的父母鹫回来了,两人看见他时神色依旧如常,还都打了声招呼。苏旦的母亲虽然举止比往日稍有些不自在了,却显然在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只是餐桌上,难免还是有些沉寂了。我明明是客人,却倒成了主人一样,一直在引领话题。鹫很不配合,我提起他的时候,总是淡淡“嗯”、“啊”地敷衍着。
但总是和苏旦他们有了些交流。
吃过晚饭,天色已晚。平常这个时候,我就会回家了。只是今天情况特殊,我看着鹫又默不吭声地回到他的卧室里去,和叔叔阿姨打了声招呼,就跟着他进去了。
一进去就看见鹫大咧咧地躺在床上,神色有几许疲惫。我心一动,有几分歉意。虽然拉他出去是为他好,可我之前都没想过他在外面一个人飘荡了这么久是有多累。我站在床边,说:“对不起啊。”
他斜斜地看了我一眼。
我与他直直地对视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不怕他的眼睛了——看着我的时候,他的眼神再也没有当初那么冷漠危险了。思此,我的心不免一软,又好声好气地和他说:“我知道,你对这种事情也许不屑一顾。可是祁尧很在意他们。所以,你能不能对他们的态度也好一点?”
鹫翻了个身,背对着我,半晌都没有讲话。
“鹫……”
“好烦。”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满是嫌弃和不满。我却明白了,忍不住弯了眼睛。
这是不是代表他同意了?
“笑什么?”他明明没有看我,却知道我无声地笑了。安静几许后,他慢慢起身,“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