鹫说,祁尧是个可怜的孩子。
祁尧有人格分裂症。更甚者,谁也不知道他最开始有多少个人格——那些人格,有极度害羞的小女孩,有调皮捣蛋的熊孩子,有堪称天才的学神,有武功高强的壮汉,有黑道上的混混……
而身为主人格的祁尧,却是所有人格中最普通,最正常的。他只是一个长得不错,学习挺好,会点音乐的男生。
子人格们互相了解,而主人格却不知道子人格的存在。新的人格不断诞生;他们之中,有的投入在创作里,有的痴迷于摄影,有的在黑道上混得风生水起,有的自己设计了一个又一个软件……而这一切于祁尧而言,只是越来越长的无意识时间。对当时只是初一的孩子而言,这带来的无疑是茫然,恐慌,与崩溃。
只是他的亲人都被葬在了那场噩梦的废墟里,没有人能够帮助他。
后来,因为子人格们开始争夺这具身体的掌控权,主人格如同陷入了长久的沉睡——大多数时间,这具身体都不属于他。这样的情况直至祁尧终于明白了自己身体的问题所在,在清醒的时候,去接受了药物治疗和心理辅导,成功融合了其他人格。
“我是他的第二人格,最先诞生出的次人格,是剩下的最后一个人格,也是融合之后新诞生的人格。”
——鹫是这么说的。
祁尧身体里其他的人格,都被融合到了这个叫做“鹫”的次人格里。
因为鹫,本来就是为了承担痛苦而出现的人格。那些被融合的人格,他们的痛苦,他们的记忆,他们短暂的“人生”,也由鹫来承担。
——
“混黑道那个的孩子,叫做尤。那个杀手,恐怕是他的仇人所雇。这件事情,我会解决。连累了你……很抱歉。”
我问:“为什么你还和黑道上的人在一起?那个酒吧是……尤的地盘吧。”
他坐在我的床沿,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安静着垂下,凝望进虚空里。
我看得懂那眼里的暗涌。
“他们还没完全消失,戚白。我必须完成他们最强烈的愿望,才能让他们彻底离开。”
——
我躺在黑暗里,睁着眼睛,听着窗外稀稀嗒嗒的雨声。
鹫走了有好几个小时了,我却无法入睡。刚苏醒就听到这么多爆炸性的信息,我虽然身体疲惫困倦,精神却精神得不行。
太不公平了。
为了承担痛苦而存在,这是多么不公平的一件事情?明明人格也是人,他们都有自己独立的思想。
……他还说,他是第一个出现的子人格。
第一个子人格,就是为了痛苦而存在。祁尧当初,到底经历了什么?鹫说……他初一的那一年……
我想起来了。是了,是地震发生的那一年。
窗外的雨终于停了,暴风也不再发出怒吼。病床边的仪器细微的运作声和墙上时钟嘀嗒的声音,在一片安静中显得那么清晰。
我的腹部仍在隐隐作痛,门外能隐约听到几个护士的窃窃私语。我没兴趣细听她们在说什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眼眶很酸,心也涩涩的。
我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