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鸢的脚步很快,她知道自己现在掌控着这里的一切,但这却并不代表她能够永远掌控着这里的一切。大河之心已经彻底地被毁掉了,虽然这并不是她的本意,但这大概算得上是注定的结局了。
花鸢来到映夜河的源头,这其中的过程,甚至是结果,大部分都早已经超出了花鸢来时的预料,她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闹成像现在这般的光景。大概,这里的谁也不会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无论是组成这大祭典的人,参与这场祭典的人,又或者是那些筹谋者,那些旁观者,谁都一样。
但花鸢却并没有感觉失落,虽然仍然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回荡在她的心头,但是她却并没有落入到坏心情之中。花鸢抬起手,在她右手的掌心中,似乎有那么一滴不起眼的水滴正在她的皮肤下来回晃动着。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她已经失败了,这结果似乎也与她过往的目的相去甚远。朝着左右望去,任何人都会清楚的知道一个事实,大河之心已经彻底地毁灭了。花鸢并不知道自己回到现世之前,这里究竟经历了什么,但伴随她回来的那一道或许穿越古今也不可能再寻觅得到的降雷却清楚的留存在她的印象之中。
这降雷并不是单纯的一种天气现象,或者被某种力量所强化过的天气现象而已。它包含着复杂的,甚至可以说是难以理解东西。这的确并不是用寻常的理论或者知识可以解释的异象,这里面囊括着颜色,光亮,形体这些常驻可见视界之中的东西,也包括着元素,能量,魔力这种常留在认识与知识之中的概念,但更重要的,在这降雷之中不仅包括着这样的构成,还潜藏着有关时间、空间、联接这种创造性的,用来形容与帮助人们总结未知的抽象词汇。不夸张的说,这一道降雷在它闪现的这个瞬息,也可以算得上是一个世界。
这个瞬息是完全偏平的,在现实的时间中,可以它说是不存在的,只是一种妄念。就像是人的幻想,在现实之中,这种幻想不会在时间上留下它任何的印记。但是,这样的瞬息却又是立体的,它伴随着花鸢而来,将有形之物,存在之物与抽象的词汇联结在一起,赋予他们一种无法被忽略的存在感。
这种存在感给予了花鸢归来的理由,这个世界并没有被任何东西被改变,也没有被真的被撕开什么口子。被改变的只是花鸢而已,她落入了更底层的世界。而那阻隔着她的高墙,原本看起来密不透风,毫无漏洞,严实得仿佛凝固,现在却变得漏洞百出,四通八达,仿佛有了无数的缺口与空间,也再无法阻挡她的通过了。
虽然这个时间无比的短暂,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短暂,这降雷之中所饱含的一切能量也在这一个瞬间被完全的释放,也同样是在这一个瞬间被消耗殆尽。这种爆发的力量,不是任何有形之物可以阻挡的,而毁灭,也只在这一个瞬间发生。
大河之心从一片连绵的山脉与三座高耸的山崖变成一个巨大的土坑,不过是一个呼或是一个吸都还未完成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而已,大河之心已经被彻底的摧毁殆尽,完全没有剩下任何可以再供旁人瞻仰的地方,也完全看不出这个地方曾经代表着大河的源头。就连那奔涌的大河都已经快要被蒸发的干净了,只剩下一点点可怜的水洼变成了这场灾难的幸运儿,却仍然逃不过注定的结果,在不断地散发着一阵阵的白色水汽,迟早也会蒸发干净,融入到大气之中。
不过,从另一种角度来说,花鸢似乎觉得自己也并没有失败。大河究竟能不能被拯救,或许已经不再是一个能够被回答的问题了,大河已经消失了,但至少花鸢明白,以自己的心力,确实无法摘除那种深入骨髓的腐蚀,大河本身甚至早已经变成了腐蚀的源头,除非时光倒流,否则好像也再没有什么可行的方式将大河与死亡隔离了。
但是,大河却留下了它的遗产,这一滴水落在了花鸢的手心里,是真正的手掌心里,仍然纯净,洁白,活力满满地游动着。大河原本是万丈的波涛与流水,伴随着大浪与浅溪,而现在,这一条浩浩荡荡大河只剩下了一滴水。
但是,这样的一滴水,或许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大河,是最纯净,也是最初始的那一滴水。这滴水很渺小,完全已经不复大河的雄壮与魄力,只剩下了连苟延残喘都算不上的这一丝声息。从现实上来说,大河的确已经彻底的消亡了,大河也永远不会重新出现在花鸢的眼前了。但是,花鸢却并不感觉悲伤,也不感觉失落,她只感觉到有些怆然。
在花鸢记忆与感知中的大河恐怕早就已经逝去了,她所听到的那一声透彻心扉的哀嚎恐怕就已经是大河在垂死之前发出的最后一声声响了。大河早就已经病入膏肓了,被万种疫病缠绕身躯,现在的结果对于大河来说大概也是一个好的结果。
大河或许也不算完全的消失了,虽然它的存在感,形体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而即使是这最后的一滴水也正在缓缓地消融,正在花鸢的眼前,花鸢的掌心中缓缓不断地分解,即使这样的一滴水也并不能长长久久的存在下去,也终于走向了注定的尽头。
花鸢本能的握了握自己的手,只是这样的动作显然也只是徒劳而已,这一滴水仍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她的掌心中不断地消融,不断地缩小着。不过,或许这对于花鸢来说,这也不算是什么不好的结果。她虽然握不住这大河最后的一点遗产,但大河最后的遗产却并没有就这样伴随着大河最后的一滴水消失,而是变成了花鸢记忆中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