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鸢感觉自己耳边的那种熟悉的波涛拍岸的声音又回来了,这种曾经无数次在她耳边回荡,但却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再次出现的清澈声响再一次回荡在了她的心神之中。花鸢感到一阵莫大的愉悦感,一阵久违的满足感,还有一份降临在她心头的平静。
花鸢仿佛回到了那平静的映夜河岸,回到了那过往安静而平淡的夜晚。而她正在那河岸边行走着,地面并不平坦,上面还有些让人感觉磕磕碰碰的摩擦感。但是,土地却很柔软,这一片沙泥组成的土地包裹住了,稍稍地让脚掌陷下去了一些,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温暖停驻在她的脚上。脸颊上有微微的轻风拂过,仿佛还能从鼻尖闻到丝丝的咸湿气味。这是一片久违的静谧与安宁,伴随着那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在花鸢身体中喜乐感受,让她在这样长久的时间后终于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但这吹拂在花鸢脸上的风潮却并不是与过去的风潮完全一样,虽然在形态上是完全一样的,但是带给花鸢的感觉却有着一些显然的区别。虽然花鸢并不知道大河究竟会不会如她所想的那样,真的存在着情感。但如果说大河拥有着情绪,那么大河在临死前的那种情感就全部都凝聚在了这最后一滴水中,而现在,这样的情绪也全部转而散落在了花鸢的感官之中。
在大河留下的最后情绪中,花鸢似乎感觉到了一种不舍,一种深深的悲恸,那并不是一种负面的情绪,只是一种在离别之时自然产生的情绪。只是,这种情绪越是平淡,这种安宁越是舒适,花鸢心头的那一团火焰却燃烧的越是热烈。
虽然大河已经不再留下什么,但却并不代表它会被就此遗忘,毕竟它才刚刚逝去而已。那种怀念,那种留恋,那种依依不舍的别离之情都渐渐地褪去了,只剩下了一种叹惜可惜的情绪。这原本不该是大河的结局,在各种情况各种概率的组成中,大河现在这样的结局,恐怕也是不可能被推导而出的。即使在最光怪陆离,甚至无法解释的幻梦之中,在过往供奉们对于未来的愿景之中,大河也仍然是大河,没有像现在这样消失在这片土地上。
这种情绪很难用言语形容清楚,但终究不会是愉悦的情绪,还是一种需要花鸢很想要发泄的情绪。花鸢把眼睛从自己的手掌上挪开,看向了自己的身旁。
花鸢是幸运的,但是相比她来说,那些其他遭受着大河之心影响的人,这场大祭典的旁观者可就没有那么的幸运了。大河之心中经年累积的那股浓郁黑暗不断地泄漏,直到大河之心湮灭的那一刻,这一股强大而浓郁的能量也完全变质了。
这样的死亡气息原本依附在大河之心中,虽然它们侵蚀了大河之心,甚至逐渐变成了大河本身的一部分,但是,反过来说,大河的流水也同样束缚住了这种沉郁的气息,让它们永远被埋藏在深深的流水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遗漏,没有一点流露到这片土地之中。
但现在,这埋葬着的死亡气息虽然被那一道越过了两界的降雷消抹了其中的大部分,但却并没有彻底的消散。脱离了大河流水的束缚,这些气息自然而然地会去寻找能够承载它们的载体,而最好的载体,显然就是血与肉。
偏偏这里的血肉很多,很丰盛,甚至也很富余。这一缕缕代表着晦暗死亡的气息甚至不需要费劲,更不需要长途跋涉,即刻就能找到新鲜、活跃的血肉,然后与这些它们最喜欢,也最能吸引它们的血肉无比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这种诡异结合的效果也十分的显著,让大河之心的废墟看上去更加的颓废了。一小部分人的身体并不能支撑他们接受这样充满力量与强迫性的气息,在这种气息的摧残下,他们的身体直接就被摧残爆亡了,血肉都被吸收的干净,只剩下了一具具干枯的骨架,或许连里面的骨髓都已经不剩下点滴了。但经过了这些人,这死亡的气息似乎变得更加的活跃了,立刻就朝着身体更坚强的那一批人飘去。
在身体强健一些的人身上,这种气息表现出的却不再是掠夺的行为,而是转而变成了一种奉献。它们牢牢地结合在这些人的躯体上,让他们的躯体变得能强壮,变得更坚韧,用这具身躯未来的生命力与潜力换取身躯的强化,他们的躯体在膨胀,肌肉变得更紧密,力量变得更强大,但同样形体也变得不再像是人的模样。
微弱一些的,只是指尖的指甲变得更长,更尖锐也更坚固,身上的毛发变得更长,覆盖住了外露的皮肤。而严重一些的,手指之间似乎连成了一片肉薄膜,骨头变得更突兀,肩膀后的两块骨头直接突破了肌肉,突破了表皮,似乎延展出了两个新的手臂。或多或少的,每个人的眼睛都稍稍地突出了几分,瞳孔变得更大,牙齿也变得更尖锐,嘴唇已经包裹不住了。
而异化最严重的这一批人,则是已经完全看不出人样了。膨胀的血肉不断地延展,他们的身高已经被拔高到了生而为人时的两倍,体型与体重也是一样。他们手臂上长出了新的手臂,新的爪子,而后背也披上了一副古怪的肉翅,他们的头脑被一片片的血肉所包裹,看上去就像一朵极度恶心的花菇一般,令人作呕。他们的眼睛也早已经脱离了头脑的掌握,单独流离到了这一团肉球的顶端,失去的眼眶的包裹,转而附着在一团密密麻麻突出的神经上,整个景象显得无比的诡谲。
这些人的确已经不再是人类了,跟这样体态更相似的东西花鸢也曾经见过,那是魔物,虽然即使是纯种的魔物也不会是像现在这般令人不舒服的模样。
但相比于人类,这些东西更应该算作是魔物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