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瞧见皋落寒宫只静静在一旁听他二人闲叙,哥舒辰逸颇感好奇。
不论出身官宦世家的子弟,或江湖上的侠客,但凡入了将军府,鲜有人甘心一声不响地做个陪衬,可眼前这人身上分明有着一尘不染之气,话亦少的可怜。
哥舒辰逸望道:“皋落兄可是有何心事?若是府上有招待不周之处,尽管说与我,我再吩咐十九安排。”
皋落寒宫还礼道:“不劳烦了,如今能在贵府让明朗将养伤势已是很好,哥舒公子凡事亲力亲为,如此为我们着想,本该万分感激,哥舒公子全然不必再为我们费心了。”
哥舒辰逸见皋落寒宫万分客气,这才作罢,只道:“几位权把这里当作自家府邸,无需拘谨,若有不合意尽管告诉十九。”
薄溪云与哥舒辰逸攀谈甚久,纵有相见恨晚之感,自诗词歌赋至深闺佳人,自儿时趣事至家中变故,自书经诗文至天下大势,两人且聊至不亦乐乎。
皋落寒宫小坐片刻便觉无趣,诚然对二人云云提不起兴致,既事不关己,是以跟二人打了招呼便离了书斋。
难得清明,他独身至将军府的后花园转上一转,顺便将将军府地形且探上一番,以便日后行归方便。
将军府后花园恐是这安州城除下王宫之外最为壮观奢华之地了。
仅那长廊三支六脉就已绕得他难辨西东,且每走一处,便可观赏不同景象,纵是秦州最为富饶的麒麟山与之相比也稍为逊色。
如此大一处后花园,若非他轻功极好,定是走不出这桃红李艳之地了。
寻觅良久,他着了个宽敞的小路探了探,既落下,便见前面一片桃花林,与几座假山相错,只远远望上一眼便觉得是入了仙境。
莫说女子,且是向来冷漠的他见了,也不由得为之动容。
寻着笔直的小路,皋落寒宫不紧不慢地向桃林那畔行去,一路顶着纷飞的桃花瓣散着淡淡香气,他忽而觉得很是轻松,这种感觉诚然已多年未有过了。
这些年来他从不轻易言笑,遇人尽是摆出冷漠的模样,不过是尚未有一处令他踏实,尚未有一人令他足够信任到毫无防备罢了。
毕竟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各路人马皆想于这腥风血雨中博得一席之地,个别倦了纷争的亦要自保,横竖免不了杀戮,项上的脑袋亦是有今朝无明日。
虽说这将军府亦是龙潭虎穴,诚然此时此刻他不必将自己置身于刀剑血海中。
一株花瓣逝风飘零,只管落在这厢面冷心热的赤胆少年肩上。
那桃枝桠拦住他去路,他驻足,将面颊轻轻凑上,继而合上眼,嗅一嗅这桃花的芬香。
彼时,却在他的脸上瞧见从未有过的柔情。
隔着三五棵桃树,假山后的女子轻轻笑着,眉目柔情,楚楚动人。
彩蝶俏皮地拍着她的香肩,只小声说与她,又似自顾言语,只道是:“此乃将军府后花园,不知是何处来的男子,竟如此放肆!那人若是挡了小姐的路,彩蝶这就去将他捉来交给老爷...”
“彩蝶...”那女子忽然皱眉,轻唤住彩蝶,道:“听闻大哥带回来几位江湖侠士,想来这位公子定是大哥的客人,你怎能如此无礼?瞧这人不像歹人,你休要胡闹!”
彩蝶既笑嘻嘻撇撇嘴,踮起脚尖附在女子耳畔轻道:“彩蝶只是见小姐望的出神,想来是小姐喜欢...”
那女子莫名一阵娇羞,面颊染上一丝红晕,如此刻悬在天边一阙五彩霞衣。
未了,她忽然嗔斥:“越说越没规矩了!”
彩蝶断定她家小姐不会问她的罪,只管没规矩地开着玩笑:“瞧着小姐方才望着他笑的开心,若是要天奇少爷瞧见,指不定又要打翻多少醋坛子呢!”
“好你个彩蝶!亏得是养在我房里的丫头,如今反倒是帮着外人来欺负我!”
余音未落,但见那女子忽然将手探向彩蝶腰间,直抓的彩蝶阵阵嗔笑。
两人嬉闹着,不觉便跑出了假山外,迎面撞上那皋落寒宫。
那女子只顾回头望着彩蝶,竟一下子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
她慌乱抬眸,既见此人,不禁面颊泛红,一时竟羞得失了神,只怔怔望着皋落寒宫,含情脉脉的眸子里尽是温柔。
皋落寒宫一愣,不欢不喜将她扶好,歉疚道:“在下鲁莽,姑娘你没事吧?”
那女子这才惊慌失措般抽回玉手,头也不敢抬便道:“是我自己忘了看路方撞到公子,公子莫怪!”
说罢,却看也不看便向彩蝶招招手,头也不回地向后院跑去。
彩蝶望着自家小姐落荒而逃的纤纤背影,又瞧了瞧皋落寒宫,银铃般笑得更甚,方直奔自家小姐追了过去。
皋落寒宫仍立在原地,不明所以。
眼下已没了闲情逸致再逛花园,便脚底生风一跃而起,寻了别苑处凌空而去。
路过凉亭,但见有二人于亭内长坐,鬼鬼祟祟地不知在说些什么,皋落寒宫无心多管闲事,便直奔别苑处。
已至别苑,正遇哥舒辰逸带着俞忠步履匆匆地往外走,俞忠还背着药箱。
见皋落寒宫归来,哥舒辰逸问候道:“皋落兄去了许久,不知可还逛的顺心?”
皋落寒宫道:“我只在后花园转了转,将军府太大,转的太远怕会迷路。”
哥舒辰逸笑道:“只怪我无暇抽身,等哪日有空,我亲自带你认认路。”
皋落寒宫道:“那寒宫在此先行谢过!”
说罢,望了望俞忠,又道:“如此着急不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哥舒辰逸摆了摆手,道:“小妹房里的丫头来报,说小妹身体不舒服,巧是忠叔在府上,便叫他过去瞧上一眼。”
皋落寒宫道:“可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不用,我带忠叔过去看看就好,我已吩咐十九留下,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去做!对了,我已张贴了告示为明朗兄弟寻觅神医,想必不日便会有人来揭榜。”
哥舒辰逸匆匆道了几句,便带着俞忠疾步而去。
皋落寒宫回房便去看了池明朗,只见他仍躺在塌上,瞧着像睡着了,实际上却清醒地很,不过众人皆顾及于他的自尊心,权当他仍在睡着,也没人去吵他。
薄溪云在屋内转了几圈,似乎觉得不妥,是以同皋落寒宫商量道:“我们既已住在将军府,哥舒剑雄又知道我们在,若是不去拜会必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