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辰逸忽然道:“我父亲一向反对我结交江湖上的朋友,听闻几位被我接到府上,是以还专门跑过来说了些不入耳的话,实在是抱歉,还望各位莫放在心上,他只是怪我不愿承袭他的意愿,并非针对诸位。”
薄溪云道:“哥舒公子哪里的话!从我们见面起,哥舒公子自始至终都以礼相待,完全把我们当贵客一般照顾,为了方便照顾明朗,且专门拣了这最大的屋子给我们住,承蒙哥舒公子如此厚爱,该是我们多有打扰才对!”
哥舒辰逸叹道:“只怪我无能,一时找不到合适的郎中为明朗兄弟治眼伤。”
薄溪云下意识地望了望池明朗那张英俊的脸,此刻他的双目已经十分红肿。
纵然俞忠已不止一次给他清洗换药,可也只能短暂地止疼。
“确实不能再等下去了,莞儿姑娘已经急坏了,差点就要潜入王宫偷...抓一个御医回来给明朗瞧病了!”
薄溪云突然意识到哥舒辰逸还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正所谓言多必失,且不好再多话。
想来这段日子若想在将军府安身,势必要处处小心了。
哥舒辰逸听闻却道:“万不可从宫中请御医!”
未等薄溪云再问,哥舒辰逸又道:“诸位一定要切记!在我为明朗兄弟找到合适的郎中之前,若我父亲请了郎中过来,就算是宫中御医,你们都不要让他们近明朗兄弟的身。”
哥舒辰逸欲言又止,只道:“这将军府除了我和十九以外,谁都不要相信,我自会想办法寻得神医!”
用过晚膳,哥舒辰逸邀薄溪云与皋落寒宫去书斋一叙,留下俞忠一人独自照看池明朗。
将军府的书斋乃是专门为哥舒辰逸建造。
平日里他若是不出门,几乎都会待在书斋里,遣散一旁伺候的下人,只留下十九。
二人便整日溺在书斋里,或吟诗作赋,或执笔绘丹青,左右是躲个清静。
将军府碧瓦朱甍,犹比王宫气派,特别是那片紫竹间密的青石小路,令威严的将军府更添生气,可与世外桃源媲美。
哥舒辰逸的书斋便建于此处。
穿过悠扬神秘的紫竹林,远远便见一小竹屋,视线透过窗子,却见得书斋内壁挂满了美人图。
窗上的风铃清脆悦耳的跳动着,时而飘来阵阵紫竹的香气。浓淡相宜,沁人心脾。
进入书斋,却发现此处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单是摆在中心的那低矮床榻便要生将这书斋提了几分风雅。
薄溪云虽不是书香世家,也不似哥舒辰逸这般清逸脱俗,但读过的诗书也非尔尔,作过的画也颇有谈资。
他在书斋内简单转了转,却惊愕地发现原来墙上挂着的那些美人图竟都是相同的人,唯动作神态穿着打扮各不相同,却都叫这作画之人描绘得栩栩如生,仿佛那画中的美人就要走出来般。
画中那女子不过十八九岁,天生丽质,温柔秀美,一看便知是个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且定是个奇女子。
“薄兄可是也觉得这画中之人不错?”
正看得出神,身后突然传来哥舒辰逸的声音,转过身,却见他正含情脉脉地望着眼前这画。
薄溪云心中明了,忽然笑道:“画中这位美人是哥舒公子的心上人吧?确实生的貌美,容貌气质皆不同于寻常女子。”
“薄兄可知,我并非贪恋她的美貌,而是感叹她的聪慧和睿智!只可惜...”
哥舒辰逸忽然沉默。
只可惜,他们投错了胎!
他们一个郎有情,一个妾有意,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何愁不能举案齐眉,双宿双飞。
未了,他深深叹了口气,无奈道:“儿女私情,不提也罢!”
他唤二人坐下,道:“我此番唤二位前来,其实是有些事想嘱咐,别苑说话不方便,便带二位来了书斋。”
皋落寒宫幽暗的瞳孔忽然微张,似乎是终于到了他感兴趣的部分。
早些时候在别苑,他便发现哥舒辰逸有意遮掩,好几次话到了嘴边却什么也不说,他便猜到有问题。
哥舒辰逸亲自给二人斟了茶,道:“二位刚到安州许是不知,其实在下一直与家父不睦!并非是我忤逆,只是很多时候对家父的一些做法不是很赞同,事关朝堂纷争我也不方便透露太多,只是你们是我请到府上的客人,便是同我站在一边,所以无论家父说什么做什么你们都不要轻易相信。”
哥舒辰逸谨慎地望了望窗外,又道:“实不相瞒,我向来喜欢结交江湖上的一些能人异士,也曾几次邀到府中坐客,可必不出三日,这人便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
“所以哥舒公子是怀疑...”薄溪云没有说出哥舒剑雄这几个字,可话中所指几人都已明了。
哥舒辰逸点头道:“我只叮嘱二位小心,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我只请了二位前来,若近几日生什么变故,明朗兄弟和两位姑娘还要二位多加照看。”
薄溪云应下,且想道:“既然如此,在下也有件事需要跟哥舒公子交个底,希望哥舒公子能替在下保守这个秘密,此事事关重大...”
风罢。
窗外仍有竹叶躁动的余音。
薄溪云亦警惕地向外望了望,才放心道:“我本是昌平薄远之子,家父遭安陵瑾毒手如今生死未卜,我此番便是来此打探家父下落!我娘临终前交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听闻安陵瑾与令尊来往甚密,如今我等留在府上多有叨扰,万万不能让令尊知道我的身世,否则后患无穷。”
哥舒辰逸自是明白他的顾虑,中肯点头道:“薄兄且放心,只要你莫在府上撞到安陵瑾,便可相安无事,家父事务繁重,恐无暇分身。”
薄溪云这才且放了心,拧作一团的眉毛总算得了舒展。
皋落寒宫于一旁听了半晌,见薄溪云已向哥舒辰逸坦言,自知他是有备无患。
若不幸落在安陵瑾的手里,哥舒辰逸说什么也不会置身事外,总要救他一救。
未了,他神色略有迟疑,想着是否要将池明朗的身世也托付给哥舒辰逸,可想来想去又觉得不妥。
池明朗的身世与薄溪云所遇困境有所不同,一是江湖恩怨,一是庙堂之争,总归不好搅在一处。
哥舒辰逸纵有天大本事,危难之时可助薄溪云一臂之力,却未必能保全赤狼一族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