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来的若即若离，最终还是走向摊牌。
这其中真心喜欢的成分有多少，祁洛很难说。但他觉得兰祯现阶段很需要他，他便如此做了。
“包养费”这词很难听，放在任何一个稍微有点自尊心的女孩子身上，估计都会被骂得狗血淋头。但兰祯不是别人，近半年的家庭变故，早已摧毁了她那点可笑又可敬的自尊，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好不容易有半天假期，她都要去做些发广告单、叫卖饮料的兼职。
祁洛说出“包养”的时候，她只是略微惊讶，但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个傻瓜知道自己不会接受，所以用这种拙劣的激将法。
她在看到父母为了一笔生意低头哈腰时，也一瞬间动过歪脑筋：把自己牺牲出去，应该可以解决了吧？
只是想到跟祁洛之间连个正式的告别都没有，她又把念头压了下去。
谁都好，能帮帮她，她就很感激了。
更何况这个人，是祁洛。
包养怎么了？被喜欢的人包养，不是很幸福的事吗？
公交车上的兰祯，脸上挂着甜蜜幸福的笑。她紧紧抱着包，里面除了打算借给祁洛的笔记本，还有那张存有十万块钱的银行卡。
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一定不能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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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当天，祁洛难得地睡了个懒觉。虽说这懒觉也就比平时多睡半个小时而已，但今天的他，还是理所当然地把厨房让给了小雪。
小妮子昨晚就手舞足蹈地表示，要包下他高考期间的饭。本来打算在外面随便应付一下，看到小雪可怜巴巴的眼神，祁洛还是应允下来。
早餐是油条加两个鸡蛋，见他起来，小丫头坐在餐桌上兴奋地招手。
其中寓意，祁洛早就心知肚明，只是小时候还有这口福享受，等到自己上五年级，姑姑就再也没给过他这样的待遇。
鸡蛋刚咬一口，祁洛眼珠一转，打趣道：“小雪，我现在满分是一百五，不是一百分。”
小丫头瞪圆了眼珠，慌慌张张地摆手，示意他别吃了。
祁洛哈哈大笑，两三口把东西全塞进嘴里，抓起油条就往外冲，留下小雪站在门口委屈巴巴地盯着他。
付胖子不出意料地赶来送他，殷勤地帮他打开车门，上车后还掏出个红包来塞到祁洛怀里：“来来来，讨个彩头。”
祁洛拆开红包一看，崭新的钞票不多不少，正好是666元。
撇撇嘴：“有点少啊付哥。”
付胖子满不在乎地说：“图个吉利而已嘛，等你成绩出来了再给你包大的。”
几天前考场信息已经公布出来，一群熟人被打散得七零八落，高考两天估计很难遇到认识的人。
不过祁洛又没打算走小聪明的路子，对这些小事不放在心上。
第一堂语文。祁洛对这种偏玄学的科目一向提不起兴趣，最多就是练字的时候会挑一些古诗词出来比划几下，也亏得他肚子里兜着点墨水，才把这靠日积月累钻研的课程提到了及格线上。阅读一向是硬伤，他始终搞不懂的是，人家作者写的东西自个儿都不一定想那么多，怎么出题人就规定了作者必须这么想？作文写得马马虎虎，写到一半就开始打瞌睡，天知道他是怎么在最后十五分钟写完的，大概得益于前段时间整理资料，他要是不抄写快一点，很难短时间内把所有东西都梳理一遍。
第二堂数学。拿手项目，祁洛在答题铃声响起之后就开始倒着做题，从最后一道解答题一路往上，把三个监考老师都看呆了。其中一个老师不信邪，违例在他身边站了好一会儿，祁洛愣是心无旁骛地高速做完两个大题。老师走的时候强忍住去翻看这学生信息的冲动，只是忍不住用眼神示意两个同来监考的老师，暗示这学生不是省油的灯。
英语对祁洛来说就跟天书一样。不过多亏这半年来的突击，加上齐樱跟苏雅两人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刷题方法，祁洛看到卷子就跟看到美女的牲口一般，迫不及待要扑上去啃咬一番。只是最后的结果……恐怕不尽人意。祁洛出考室的时候，站在走廊上长长地吐出口气：“那最后的ox，到底要不要加s啊。”
扭过头，很意外地看到李言蹊站在走廊尽头看着他。
还有一门理综没考，由不得他们俩现在寒暄。
于是祁洛站在原地，招招手，挤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李言蹊却是闷头转进了楼道。
“还是那么臭屁啊。”祁洛悻悻放下手。
最后一门理综，势如破竹。做完所有试卷的时候，祁洛抬头一看时间，居然还有一个小时。
又往周围看看，其他人都在奋笔疾书，还有不少人轻咬笔头，眉眼里流露出思索。
很难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你在一场决定人生的考试当中遥遥领先，猛然间抬头，发现周围人都被你抛在身后。你会有一瞬间的喜悦，但很快就会被巨大的恐惧包围：你走在了所有人前面，但相应的，最先脱离这个时空的，也会是你。
祁洛低下头，淡淡地笑了笑。
这就……毕业了啊……
高考过后就更忙了。知道将来再难有普通人的日子，祁洛专门给自己放了个假，写同学录、参加班级聚餐、帮着几个还算聊得来的同学策划毕业旅行……车轴般转来转去，弄得在家呆着的小雪闷闷不乐，闹了好几次意见。
大多数同学毕业之后就出去疯玩，但留在学校的人也不少。西山中学没急着赶人，学校一向的传统就是“同学情谊大过天”，毕竟大半个学校都是有所成就的校友捐赠搭建的，没谁会干一些不讨喜的事。
姑姑基本不在家，齐樱也去了英国。祁洛怕小雪在家呆着无聊，索性把小雪也带到学校去。
粉雕玉琢的小萝莉很招人喜欢，更何况还有祁洛这个别有用心的家伙在旁边添油加醋地讲述小丫头的悲惨身世。听得一干同情心泛滥的女孩子红了眼睛，就连原先最不喜欢祁洛的女同学都投来钦佩的目光，大抵在心里说没想到这家伙还有这样的善心。
可怜小雪被一群好不容易脱离束缚的姐姐们亲来亲去，浑身染上一股香水化妆品的味道，咿咿呀呀地跟祁洛抗议，却被一根棒棒糖强行收买。
留在学校的人越来越少。最先是某个女神级别的女生选择了不辞而别，除了朋友圈的旅行照片以外什么都没给人留下；跟着便有男生开始组织晚上喝酒，情至深处在酒桌上痛哭流涕后悔没有把某个女生留下；再之后陆陆续续有人开始跟好朋友道别，原先无人问津的大树下人多了起来，各个隐秘的风景都被人挖出来，然后在别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悄然送走一个又一个学生。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可以说仅仅只是一眨眼的时候。又好像一个梦，梦里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可等你睁开惺忪睡眼，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曲终人散，只有门边发出呻吟的老藤椅在告诉你位子上的人刚走。
祁洛拉着小雪走在无人的塑胶跑道上，远远看见某棵大树下站着一个人，高举着手，似乎在兜着什么。
走近了才发现是李言蹊，手里捧着个相机，正在拍落叶。
“怎么有这兴致？”祁洛笑着问，树后还站着顾家明，依然是一身骚粉，一双眼睛从李言蹊身上收回，看向祁洛，有些复杂。
李言蹊抱着相机看刚拍的照片，说：“家里有人想看看，随便拍拍。”
祁洛看看他又看看顾家明，笑着说：“哦我还以为你们俩在这干什么少儿不宜的事。”
顾家明涨红了脸，估计也知道不少男生在编排自己。
李言蹊无所谓道：“也算少儿不宜啊，刚刚顾家明还爬上去帮我拍照来着。”
祁洛探头过去，注意到顾家明裤腿上有几处污渍，以这家伙的骚包程度，应该是刚刚才弄上的。只是没想到这娘娘腔居然会爬树。祁洛不由得高看他一眼。
祁洛打发小雪去边上玩，蹲在树下，仰头看着摆弄相机的李言蹊：“兄弟，今后什么打算啊？”
“去京城，再保研。”李言蹊歪着头想想说，“再后面的还没想，应该是听家里人安排。”
还真是嫉妒学霸啊。祁洛扭头看向顾家明：“你呢？”
“一样。”顾家明犹豫了一下说，“你怎么打算的？”
祁洛撇撇嘴站起身，拍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尘，坦然道：“你们都是学霸，我比不上，我呢，就只能回去继承家产了。”
顾家明失笑道：“我刚刚还在跟李言蹊说，你这家伙肯定要让我吓一跳。”
李言蹊认真地说：“我以为你会考个高分，没想到直接不走这个路了。”
祁洛大大咧咧地说：“咋的？只许你们有个聪明的脑子不许我有个有钱的老子？”
李言蹊摇摇头岔开话题：“我听说齐樱同学出事了？”见祁洛看过来，他淡然笑道，“别误会，我只是比较关心那个比赛，不小心多了解了一点东西。”
顾家明也把目光看过来，显然还是很关心，只是碍于面子，没好意思直接问出口。
“没什么，都能解决的。”祁洛语气平淡，没打算多谈。
迟疑一会儿，李言蹊开口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开口。”
顾家明也说：“我也是。需要我帮忙的话，你直说。”看祁洛错愕地看着自己，笑得腼腆，“我朋友不多，聊得来的就更少了，你算一个。”
“再说吧。”祁洛兴趣缺缺。这俩家伙脑子是好使，但把他们拉进自己那个圈子，就有点不合适了。读书人还是得干读书人的事，打打杀杀的简直不像话。
“哥！”远处传来呼唤。
不用听声音也知道是谁。
李言蹊笑着说：“毕业了，你们连掩饰都免了。”
顾家明说：“毕竟年轻人，可以理解。”
“我姑且把这话当作你们单身狗的嫉妒。”祁洛招手拉过小雪，“你们俩好歹也是西山有名的大众情人，怎么到毕业也没拱倒一颗白菜啊？”
李言蹊眯起眼睛说：“其实……我跟家明早就是一对了。”
毛骨悚然。
祁洛惊恐地看了他们俩一眼，两人也一本正经地回看着他。
顾家明挤出一丝暧昧的笑容：“其实我们觉得……你也挺好。”
祁洛拉着小雪落荒而逃。
“这么整他真的好吗？”顾家明笑着说。
李言蹊难得地露出畅快的笑容：“你不觉得看他吃瘪很有趣吗？”
兰祯牵过小雪，眼睛望向祁洛身后：“那是……李言蹊？”
祁洛惊魂未定地点头：“还有顾家明……呼——我的妈呀，你不知道……这两个……唉算了算了，不说了。你下班了？”
兰祯点点头，把手里的零食塞到小雪怀里：“知道你之后就不过来了，特意跟韩姨请了假。”
高考过后兰祯就去韩姨那儿打工，有祁洛这层关系，加上韩姨对这女孩确实青睐，有意把她往管理层培养，苦活重活什么的没让她做，倒是塞了一大堆管理方面的书给她，带着她满省市地跑，俨然已经有了助理的潜质。
祁洛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另一只手牵着小雪，活像一家三口。
“早知道你要请假，我就直接过去了。你这小傻瓜，晚上我们不还得在韩姨那儿吃饭？”
兰祯愣了片刻，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对哦，我把这事儿忘了。”回过头看了一眼大树下让无数女生憧憬了整个高中生涯的男生，原本对自己来说有些高高在上的男神，原来跟自己心上人也是朋友啊，这么说起来，还是他比较厉害……
兰祯看着祁洛，笑容满足。
“啊，突然想起来，你不跟他们照个相吗？”
“有必要吗？你知道我不喜欢照相。”
“照一个吧，我给你们照。小雪要不要也拍一个呀？”俯下身子捏捏小丫头的脸蛋，小雪眼睛一亮，跃跃欲试。
“那就照一个吧。”祁洛妥协了。
过去叫了李言蹊跟顾家明。这俩家伙在学校就是独狼，招人喜欢是不假，但还没几个人会专门拉他们照相的。
三个大男生加一个小萝莉刚摆好pose，有几个眼尖的女生冲过来，激动地想加入。
之后便有越来越多的女生也加了进来，一排站不下，便转移到礼堂外的阶梯上面。
男生们看到一大群女生在照相，也终于鼓起勇气往里面钻，惹来莺莺燕燕一片娇呼。
兰祯拿着李言蹊的相机，站在近两百人前方，笑得有些尴尬。
“还有人吗？没人的话我就拍了哦。”
“有！”祁洛叫出声，“媳妇儿你还没过来呢！”又对身边的人说，“哥几个让点地儿出来啊，我对象还要拍呢。”
人群哄然大笑，嬉笑着让出一个空位。
祁洛冲出去拉了一个保安过来，让他站在兰祯的位置上，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兰祯走进人群，惹得一班认识的不认识的同学嘘声四起。
兰祯捂着脸站在祁洛身后，这个仿佛要跟定一辈子的男生，身边站着西山中学最有希望考上状元的人。最前面则是小雪，小丫头大概是第一次照相，规规矩矩站着，又忍不住想做出些古灵精怪的姿势。
“说——茄子！”
“茄——子——”
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又汇聚成一片青春洋溢的笑声。
快门按下的最后一刻，兰祯鼓足勇气轻轻跳起……
狠狠搂住祁洛的脖子。
画面定格。
照片里，祁洛被这突然袭击搞得有些狼狈。
但依然笑得很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