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独眼登上水寨,沿着木梯走上乌篷船,恭敬地站趴伏在船板之上。“王独眼,拜见恩人。”
乌篷船中静悄悄,水寨上的门徒却惊掉一地大牙,这还是那个稍有差池便取人手脚的家主吗?此时此刻他宛如一个卑微的仆人,跪伏在船板之上。
“进来吧,这些年你做的很好,只是这江上的铁索拦住了我的船,你说怎么办?”
王独眼心中一顿机灵,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颊淌下来,伸手一个巴掌挥在自己的脸上,起身呵斥水寨上的家奴:“不长眼的东西,快把沙洲两端的铁索都给我斩断沉江,过往船商一律放行,把当初想主意设铁索的狗奴才给我剁了,扔进江里喂鱼。”
王家的家奴听见家主满是怒气的命令,哪里还敢拖延,叮叮当当的斩断一根根铁链,推倒架在江心用于收过路费的船坞,过往的船只顿时横行无阻。
“进来,坐。”
王独眼战战兢兢的走进船篷,睁着唯一的眼睛打量着静坐的小道士,只需一眼,王独眼就已经知晓俊俏小道士的身份,虽然穿着道袍,但王独眼看出了小道士独特的气质,这种气质让他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当年的那道难以磨灭的背影。
“王独眼,拜见世子殿下。”
唐念奴眼神露出一丝诧异,王独眼能够拥有今天的家底,绝非全靠背后的推力。
王独眼心中翻起巨浪,前段时间唐家的世子殿下死在终南山,被当代剑锋魁首一剑斩尽生机,朝廷更是派去大量军甲为其收敛尸骨,通告早已传遍天下,而今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王独眼知道自己现在稍有差池,整个王家都要灰灰湮灭。
“王独眼,你与我老子的账你们自己算,今天来我只算我自己的账。从我出生开始,你王家每年除了常例,还要送给我一百万两白银,如今算下来也有两千万之巨,说吧,让我怎么还?”
王独眼顿时跪伏:“世子殿下开恩,王家绝无二心,殿下此言莫不是以后要拒了常例。”
如今的世道,王独眼看的比谁都明白,决不能丢掉自己抱着的大腿,而且是大燕最粗的大腿。
唐念奴不禁好笑,“我不是要与你王家算尾账,唐家也没有要拒了你的常例,这是你王家该得的,我能还你一些就还你一些。人活在,活的不就是个人情世故。说吧,想要我做什么?这是你王家该得的。”
王独眼放下心来,看着唐念奴认真的眼神,张口道:“王家想十年,百年的上交常例,还望世子殿下恩准。”
唐念奴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世上哪有不亡的王朝,更何况唐家,十年百年的事谁能说的清,我只能告诉你,只要我还在一天,你王家就还是这沙洲王家。但是你要知道,这大燕不是我唐家的大燕,是天下四万万百姓的大燕,能保你王家的是你自己。”
王独眼听出唐念奴话中之意。“世子殿下放心,从此以后,这沙洲两岸再也不会设下拦琐,任天下商贾过往。”
“如此你附耳过来。”
王独眼躬身凑到近前。
“王独眼,你听好,最多一月有余,江南道有人······,你要确保他能顺利过江南下。而且······你只须······,你明白了吗?言出我口止于你耳,怎样选择在你手中,我还是那句话,你王家该得的我不会忘记。”
王独眼顿时手脚冰凉,这件事稍有差池,王家亦是要灰灰湮灭啊,但他没有选择,只有不停地让唐家记着自己的恩情,王家才能与之共存亡。
“世子殿下放心,王家一定做好。”
“这件事之后,朝廷绝不会再留你王家这沙洲之地,你且听好,若是江卫府兵来剿,你自收拾家底入海北上,纵是千军万马包围,你只需擂鼓三通,自有你王家的活命之道。”
王独眼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一次机会,一次能够登上唐家大船的机会,不再是靠常例敲门的外人。他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哪怕赌上王家这三十年的家底也在所不惜。
看着唐念奴平静的面庞,王独眼心中不禁感慨,老子是海中蛟龙,儿子是亦是千面狡狐,从登船的哪一刻就注定王家的后路,不过刚刚成年的少年,人情世故却让他玩的行云流水,比之他老子的千军万马一般厉害。
王独眼知道,这个江湖从来就不是打打杀杀,从来都是人情世故,眼前的少年会比任何人都要走的长远,自己的选择绝对不会葬送王家,而是在将来登上新的高度。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大江天际流。
王独眼站在水寨之上,注视着矮小的乌篷船沿着入海口南下,长长呼出一口气。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天下九州,南越始终披着一层神秘的面纱,毗邻富裕的江南道,却少有来往,除却盐商通达之外,再无其他。南越之地毒瘴肆虐,猛兽毒虫滋养繁盛,南越之人善用奇门异技,尤为江湖传言的就是控蛊与控尸之术,还有闻名天下的烟草檀香。
唐念奴与快刀裴风乘船沿海南下,直入南越腹地,他此行只为一副苗疆药方,一副能彻底根治心缺之疾的药方。终南道庭的龙虎金丹淬炼了他的身躯,甚至可比肩一流的外功高手,但心缺之疾未完全治愈。终南道庭的龙虎金丹曾采纳苗疆的补心之法,在苗疆有着完整的补心术。
裴风早年混迹南疆,对南越之地的风土人情多有了解,他带着唐念奴直入南疆最大最为鱼龙混杂的南州城,这是南疆最大的人口聚集地,它联系着南越成千上万的族群部落,也是大燕名义上统御南越的象征。
喧杂的集市,贩卖奇虫毒蛇的商贩多如牛毛,南疆的风情尤显独特,女性的衣着较之开放的江南道更为奔放,行走大街不乏半掩胸怀的女子。在南疆,男人是女人的附庸品,每一个部落都维系着庞大的母系氏族,男人的地位就是可以交易的物品。
裴风讲起多年前的一则异事,一位南疆的女子,丈夫是南来北往的脚夫,因为常年不在家,女子因独守空房,便训练家养的巨犬与自己交合。巨犬白日里看家护院,夜里便成了女子的床上客。后来丈夫归家,夜里与女子欢好时,被暴起的巨犬一口咬断脖子死去。原来是那巨犬已将女子当做自己的配偶,见男主人和其欢好便发疯暴起。
这件事当年传遍南疆,但唾骂女子不守妇道的人屈指可数,反而是嘲笑那倒霉男人葬身犬口。按大燕律法,该女子足以凌迟,南疆的官府却了了行事,只是捕杀了咬人的巨犬,放任养犬的女人继续为所欲为。
这就是南疆,女人生而为主,男人则是保有繁殖能力的干活工具而已,没有人会去同情男人,风俗即是真理。
唐念奴注意身旁的集市,确如裴风所言,女人走路昂首挺胸,男人走路俯首侧让。赌博遛鸟那些平日里男人做到事情,在这里成为女人的权力。这也就难怪走在大街上,女子投向自己那奇怪的眼光,她们将自己看成平常货物了。
甚至连一顿餐饭都吃不消停,时不时被大胆的女子扔来手绢,这是当地的风俗,是女子在挑选夜里陪伴自己的男人,如果扔过去的手绢被男人捡起,则女子便可以将男子领回家中。不消一顿饭的时间,二人脚下的手绢已有数十之多,更有甚者,直接坐在邻桌袒露只裹着一层纱的胸怀。
南越之地果真与中原地区大有不同,衣食住行,风土人情,差异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