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扬着头,拼命没让泪水流下来。
自己是怎么了?竟然会为他落泪!一个放荡的花花浪子,一个谎话连篇的混蛋,明知他是这样的人,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还会哭呢?他那藐视一切虚伪的假笑,不是早就彰显了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吗?还自讨苦吃的寻什么答案?
好好好,从此罢了,江湖广袤,再不相见,不再瓜葛了。
明珠气馁了,算了,走吧,管他是谁!
明珠退了房,一刻都不想再呆下去。她要回去,找到爹娘,无论他们想不想,有什么理由,就是打昏他们,她也要把他们带回来!
“你就从来不会走正门的。”
轻云一脸毫不掩饰的宠溺,如花的笑颜只为她而开。
“她逃跑了,她逃跑了!混账东西。”灰爷叫到。
轻云扑哧一笑,“你走了后,它听得金子说得最多的话,自然就记住了,可没想到:还记了这么久。只是这灰爷是金子一番要讨好你的心思,却倒成全了我,这金子怕又要伤心了。
不过灰爷,你是不是自己加了些什么东西?”
明珠见到轻云好好的心情,又被那白生生晃动的记忆给摧毁了。
她烦恼地甩甩头,“那种混蛋,不提也罢。”
轻云微微一愣,轻轻地抱过她,抚着明珠鬓角的碎发,柔声道:“一跑就是一年,你可还好?那扇窗,我从来就没有关过,怕你找不到回来的路。还记得回来,很好,很好。”
“姐。”低低唤了一声,明珠润了眼,靠在轻云软软的怀里,嗅着那醉人催眠的味道,她好像回到了记忆中娘亲的那个小肚子里,好安全,好温馨,没有烦恼,没有忧伤。
小鼻子酸溜溜的,她说着:“瞎了,跛了,残了,就算只有一口气了,我都会回来,姐,我一定会回来!”
“羞,羞死了,羞死了。”灰爷又叫了。
明珠对它挥了挥拳头,趁势擦了擦眼角,笑道:“小灰,若不见姐姐喜欢你,你陪姐姐解闷有功劳,我一定炖了你喝汤!”
那灰爷毫不在乎的哈哈哈地扇起了一阵妖风,“灰爷,我叫灰爷,什么记性?没意思。”。
灰爷一本正经的抗议逗得明珠和轻云都笑了,明珠伸了伸她有点僵硬的腰,“累死我了,一直骑马,又跑得快,一点都不好玩!姐,你可有我师父的消息?”
她只是随口问问,还没来得及去找师父。
“心蕊师父给你留了口信……”轻云对灰爷使了个眼色。
“爹爹回来了,爹爹回来了!”灰爷兴奋了起来。
“什么?”明珠一伸脖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才要想去救爹娘,爹娘就已经回来了。这个漂亮师父,真是个神一样存在的神人啊!
明珠害怕自己听错了,理解错了,“小灰,你要敢诓我,我拔了你全身的毛,冻死你!”
那灰爷在笼子里扑腾得毛飞,它的声音很大,更发挥到了极限,一阵凄惨骇人的嗥叫震响了半边天。
“救驾、救驾,有人要害朕!美人救驾!”
轻云和明珠不由得捂住了耳朵,它的叫声,比狮吼功还厉害。
明珠对着灰爷一通威胁、恐吓,可以灰爷今日的地位如何肯屈服?它本做惯了人上鸟,不过时事不稳,好日子闪了一下腰,也都还是“爷”。
后来被金子“拐抢”到了这里,地位是降了许多,可被这里这些无所事事的美人们全给哄上了天,它早忘了自己是谁了。
更好像很明白的知道,有轻云在,明珠不敢怎样,一人一鸟吵得不可开交,笑惨了轻云。
“姐姐,这个小畜生这么刁蛮无理,你还受得了?”
“唯有你,才可以和它争一个你死我活。大家都喜欢它,哄着它,就怕它生了气,坏了身子。灰爷可是比天还要大的灰爷呢。”
明珠的嘴翘得老高,她那股杀鸟的杀气与灰爷你奈我何的得意小眼神交织在一起,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你就要去找你爹娘了?”轻云小心地问。这小妮子性子急,怕是等不了了吧?她好舍不得。
“上次想要他们回来,爹爹就是不肯,本想这次绑也要绑他们回来,却不想他们又回来了。这师父也不说他们在哪里,天大地大,我又到哪里去寻找。这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既然回来了,不急。”
轻云放了心,只笑小妮子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明明心里急得不得了,却咬着牙死不承认,小脸绷得贼紧,滑稽写满了脸。
“你爹爹是做官的,自然离不开朝廷,找到朝廷,自然就找到了你爹娘。应该不会错的。”
明珠又翘起了嘴,那不是又要见那狗皇帝了?
她不由得想起了那个臭金子,不由得摸了摸腰间的青鸾宝剑,想:我要用这宝剑一剑杀了那狗皇帝,那金子会怎么想?大概还是那么不咸不淡的笑笑,却不会怪我;爹爹又会怎么想?爹爹会不会被吓哭,书呆子一样的骂我?就像好久以前的蔡李两家人,莫名其妙的为了两个面都没见过的皇帝,比哭自己的祖宗还要伤悲;岳爹爹就算了,一定会捅死我,那狗皇帝可是他至高无上的大宝贝。
明珠弹拨着自己的小鼻子尖尖,在那里想得欢天喜地,却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脸上似笑非笑的诡异,旁人多看一眼都是罪过。
轻云不知这小妮子又在神叨叨的干什么,她拉着明珠的小手,笑道:“珠儿,让姐听听,你这些时候有了什么有趣的事?”。
明珠一下子兴起,眉飞色舞的讲她偷过两家大户,治了一个贪官。
“一个小小县令,家里的银子居然比库房里的还多。我不过让他散点财,写个忏悔书,承认自己贪了朝廷和老百姓的银子,今日之事,绝不报复百姓。可他要钱不要命,死活不肯。
姐,你猜我怎么收拾他?我缴了他的官印,剥了他的官袍,要将他的罪证暴于大众,一并报到他上司那里去!他才服了了软。
哎,其实,这些大户贪官,偷得他们一两他们会再压榨老百姓二两,杀了他们一个还会有更多。只得教训一个是一个,让他们心里多点顾忌,少干点坏事罢了。
而天下的不平太多了,也只能帮一个是一个。”
她总是少年不知愁滋味,我是女子,国事与我无关的样子。却不知,却是个古道热肠的热肠子。
“以前我也只能偷偷摸摸的盗点小银子,再偷偷摸摸的扔给有需要的人。现在武功好了很多,我便可以正正经经的教训他们一顿,再教教他们要做好人,就是大哥教育我的那套,说得好过瘾!
若还敢执迷不悔,再为所欲为,必定定杀不留!”
明珠又得意的发出了鸭子一样的怪笑,引来灰爷的一番附和,一人一鸟逗得轻云笑得忘了矜持。
她那点功夫,轻云是不值一提的,笑够了,轻云终于说:“可你这样不是很危险吗?比你功夫好的多了去了,这些人一定有保镖护院,你不会次次都走运的。”
明珠诡异笑着,“那是自然。可行走江湖,不是只靠武功的,还得有脑子。姐,你和我一同去找我爹娘吧。我现在也有家了,我的家就是你的家,跟我走吧,离开这个鸟笼子!你要是闷了乏了,我带你闯荡江湖,我们一同去行侠仗义,岂不比困在这个鸟笼子里强?”
轻云轻轻地缩回了自己的手,手心发汗,又抖了。
她的手许久许久都没有再颤抖,那种要爆裂的冲动。
自从那一次以后!
轻云好想,应了明珠,不是为了去行侠仗义救别人,只为守护她——她那稀薄微渺的功夫,她那足智多谋的脑袋!
最终,轻云低头,摇头,否决了明珠。
明珠无奈地放弃,不敢多说,轻云看似柔弱,却并不比自己少一丝倔强。她不知轻云在这里执着什么,可她又不能对她用强。
“金子不是找你去了,让他陪你去啊?”
“这个混蛋,不提也罢。”
这是轻云第二次听明珠骂完颜亨“混蛋”,以前她只说他是个说话不靠谱的浪荡公子,现在倒好,浓缩成了两个字:混蛋。
可这个“混蛋”挺好的啊,至少让她把这个自认为有脑子的小妮子托付给他比较放心。
“我与他又不熟,怎么会找他!”明珠冷冷地说。
轻云不知道这明珠又在搞什么,这小妮子说得这般轻描淡写,内心的叹息怕不比先前灰爷的惨叫声小。
越不在乎,怕是心中越有了吧。
缘起缘灭就在不经意间。当它离你很近时你不觉得,当它离开你的时候,不知是否已晚。你可以冷静,它也可以卖傻。
男女欢喜,就是身不由己,不可错弹一曲,缱绻一生的爱恋。
轻云笑着:“你这脑子,可远远没你想象的那么聪明。金子来找过你,我却知道你是闯了大祸的。”
这个她已经不想再理会的人还是让明珠的心莫名的慌了慌,从脑袋后面吸了口凉气,苦笑不已,为这个自己确实看不穿的臭金子,心底骂着:你这该死的臭混蛋,自己就不是个东西,来装什么情圣?抱你的大白肉去,乱嚼什么舌根子?滚!
她确实是闯了个大祸,差点还没脱得了身,这被她视为丑事,自然不在她愿意告诉轻云的吹嘘范围之内,裂了裂嘴,她毫不在乎的说:“那臭混蛋,懂什么?大惊小怪。”
幸好完颜亨不在,要不一脚又一脚踹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