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秦子沐自恃剑术不凡竟提出以短兵击长兵,惹得众武官大笑,但言从口出,岂有收回之理。
那武官选了一杆精钢短矛,精钢矛杆长一丈二尺,无锋矛头一尺有余,只在那擂台之上横架就已显得尽占优势。
二人礼毕,武官先发制人,连晃几枪却只慢进画圈,逼得秦易只能暂退。这精钢短矛头重尾轻,又是硬杆武器,却被这武官施以蛮力当做枪使,又出得多番巧劲将那晃枪画圈也抖得如软杆一般。如此一来,秦易使得任何招数皆须先过这一尺前后再近到五尺之内,方可赢下此战。但这矛不比枪软,又是精钢浇筑的硬杆,矛头细长与精钢杆浑然一体,使得枪法却无枪法破绽。
秦易终究是年少之人,被逼退数次后便生了躁心,又偏不信邪,就提剑去架那短矛。可这一招架却吃了大亏,那武官将矛使得如枪一般,自是使足了蛮力与巧劲,哪是这一十九岁的小子能架的。
一时间,秦易双手被震得发麻,别说那百般变化的精妙剑法了,连力道也难使出几成。好在他还没忘记借力之法,硬吃了一记后立刻借力躲开了,又连退几步试图拉开距离。
可武官终究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怎可能放过这等机会,见秦易招架之时就已算得如此,于是急进一步挺枪平扎直冲胸口。那短矛以拿式画圈硬截去了剑势,虽使得是枪法,却始终是硬杆,只是轻轻抖动了一下又挺直了杆身,极为平稳地刺了出去。
一人进一人退,又是长兵出手,怎么可能快得过进。眼见矛头逼近,一时难避,秦易也全然顾不得形象,只就地一个侧滚暂避开了锋芒。
武官哪会放过这个口出狂言的小子,见一招未中便又出一招,稳步收枪后又是一记下扎。这枪法中扎式便是前手虚握后手推枪一推一收,这武官自然是使枪老手,两招之间自然是使得极为连贯,正是一招未尽一招又出。
那矛刺出,还未等少年起身就已近了,却只闷了一声。秦易虽然放了大话,但与长兵较量也有些经验,何况这翻滚躲闪之时破绽最大,自然使那藏剑式将剑负于后背拼一拼运气。好在那把剑剑身颇宽,剑鞘自然也显得宽大,这一记刺刚好撞到那剑鞘之上,尽管势大又集中一点,却被负于后背的剑鞘一挡卸去不少力。
秦易刚起身,那短矛便第三次刺来,正是如此穷境之下再闪躲也毫无意义,只得抖擞精神硬接这一招。只见秦易不退反进,右手握剑柄,左手外推剑鞘,那矛头一刺中了剑鞘,却因为剑鞘斜身偏了不少,就着剑鞘斜面歪了些方向,加上左手外推剑鞘又将短矛格挡出了身外。这一招本是对付刀剑短兵所用,如此窘境只好拼上一把,反倒是颇有成效。
秦易偏斜一记后并没有拉开身位,反而趁机逼近。此时是唯一击败武官的机会,若是后退再寻机会多半是再被逼入绝境,这点这一十九岁的少年倒是清楚的很。
这回反倒是武官慌了手脚,本是收枪撤步再使拿式画弧一招逼退,却不知为何刚想撤步就停了下来。而秦易自然是抓住时机逼近,一剑使去击在了武官胸口。
“承让。”秦易虽然赢了,但也知道是自己一时夸口托大惹了这麻烦,赢也是一时运气,便暂时收了平日对其的傲慢,心中暗下决心要将剑法再精进一层。
武官见到台下众人都在喝彩欢呼,也不再纠结撤步时的怪异,输了便是输了,若是再提出异议反倒显得主人家小气。“承让…”武官本想说那认输,却也有些脾气,只言敬不言败。
在台下的书生看到武官那憋屈又得装出无事的模样倒是觉得好笑,那武官之所以会慌了手脚就是他的杰作。书生表面一副穷苦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但本事却不低,见到秦易不退反进就知道其必输无疑,于是就使那弹指手法击出石子打中武官后撤的左脚。二人正战得激烈,都聚神应战,突然被这一记不重不轻的石子击中,一时分了神,等到回神之时早已过了时机,自然慌了手脚。
“这十两黄金,自是少侠您的,还请今晚到殿下府当一回座上宾。”王校尉见武官仍有不服之意,便亲自拿着黄金上台去解场。
秦易虽然年纪尚小,阅历也不多,但少年时见多了势利场上的东西,也有些心眼。他本欲推辞,转念一想这云山城皆是那王子的直辖,若是此处再得罪怕是难有好果子吃,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既然如此,我倒也去见识一番。”
说着,秦易就接下了黄金,再丢给了另一个同伴,“哥哥接好了,今晚我便去看一看这王族贵胄如何奢侈,叫大哥莫要担心。”之后刚想转身就想到件事,便问那王校尉,“这剑,是否要收缴才能进府?”
“那是自然,不可能让人带兵器见殿下,所有兵器都会暂时收缴,等出了府自会完整返还。”
“那不行,你们信不过我等江湖人士,我自然也信不过你们官家,这剑于我意义重大。”秦易再转回向那两个同伴,“哥哥可为我暂收此剑。”
秦易将宝剑一掷,稳稳地落在了其中一人手里。
“平日里你把这定情信物当宝,不许得我等染指,今日倒是大方。”那高个接过宝剑,在众人围观下故意取笑道。
这一说倒让秦易涨红了脸,“莫得取笑,予你们也比被他人拿走要安全。”说完就随着校尉领路去赴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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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位镖师收了黄金,拿着各自短兵与秦易的宝剑就打算回客栈逍遥一笔。
而书生见了几招剑法,心中也有了些眉目,本想着让秦易赴宴时收走兵器,好让自己趁机观看一二,却落入了镖师手中,只得尾随这二人再作打算。
不过这路上,书生却发现跟踪镖师的不止自己一人,寻思着多半是看中那些黄金的宵小之辈,也就没有多管。
行了不少路,两位镖师就进了一家客栈,而书生不比那些“宵小之辈”就跟了进去。
那客栈小二先是习惯性的恭敬了几句,随后打量了他一番。书生身上就着一件不知穿了多少年的粗布外衫,又打过几个补丁,背着的包裹也是干瘪到能看出只有一二件的换洗衣物,不像是有贵重物件,虽是梳洗过的面貌,但也盖不住常人眼中的寒酸相。
于是小二催赶着说:“去去去,我这客栈可不招待你这么一个寒酸书生。”
“小二,我又不是不给钱,怎么就赶人啊。”
“看清楚咯,”小二走出客栈外,指了指头上的招牌,“云山别客,这可是四王子提的字。整个云山城就我们家有这待遇,看你这模样住得起吗?”
“可我找了几家客栈都是客满,眼看就要入夜了,行行好,许个草棚也行。”
“你这人怎这般聒噪,”小二嫌书生麻烦,便将书生一把推了出去,“说不招待就不招待,快滚去别家客栈。”
那书生被这一推连退了几步,却稳稳地站住了,心里寻思不跟这狗眼看人低的玩意计较,等入了夜再做打算。
这时,那俩镖师中稍矮的那位见着了这事,就走了过去,问:“小二,这怎么回事?”
“大爷,这穷神模样的想住进来。”那小二回头看见这镖师是住天字号房的贵客,就变了一张脸,“您是知道的,这几日入住的人实在太多,就剩下一间天字号房间还空着。这家伙一看就是没什么钱的,哪能住进来,我就打算赶他走,免得让大爷们沾了晦气。”
镖师看了一眼书生就过去将他拉了回来,从钱袋里掏出二两银子丢给了小二,“今天我就要沾一沾这晦气,这些银子够他住那天字号房间吧,还不快去!”
那小二接了银子连声叫是,便亲自帮忙去柜台取钥匙登记,一边还暗暗地嘀咕着,“还有这种好事让穷神遇上了。”
“这,兄台又何必破费。”书生见此也不太好意思受这恩惠。
“钱都给了,你又何必推辞。”
另一个高个镖师走过来说,“你是不知道,我这兄弟以前也是个读书人,跟你这落魄样没什么分别。后来不得已弃了笔墨,拿了刀剑…”高个镖师看了一番书生,继续说着,“不过你这瘦弱模样恐怕也练不了武。”
“今日有缘,我又得了些钱财,多着也无用”说着那稍矮的镖师又掏出几两碎银递在了书生手上。
“哎,这,我怎么受得起。”书生推辞道。与其他人的客气话不同,书生确实是觉得受之不起,毕竟书生样只是他装作的模样。
“不必推辞,当年我落魄那会儿就是有人赠了我些银子,才有如今的我,自然应该能帮就帮。如今不比三十年前安稳,穷人学这书中玩意已是没了出路,不过你这体格确实不太适合练武,这些钱足够让你找个偏僻地安置点田产,租出去收点钱也能安稳过下半辈子了。”
书生听到他曾经被人帮过的话,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位侠客,但当听到不比三十年前安稳这半句话的时候,心中便失落了一些。“这样,我也不好再推辞了。”
之后小二领着书生上了楼寻那间空房去了,而那两镖师又谈了起来。
“照你这样见一个落魄书生就送钱,什么时候能够攒出点老婆本啊。”
“当年那人帮我的时候,可也没想这么多,再说凭我这些本事娶个老婆也不算是难事吧。”
“这镖局里除了子沐年幼外不算,就你一个还是光棍,再凑不出些钱来那媒婆可就嫌弃你老咯。”
“这不还得了些金子么,逍遥几日后剩下的分一分,这次回去你们再先交份子钱,老婆本不就有了”
“你这小子算盘倒是打得响啊。”
“要不然我怎么是读过书的呢。”
当然这些话也都被书生听在了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