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峰被展群用沾了毒的三刃飞刀刺中右胸,之后还被他打落下临渊悬崖。
“我已经死了吗?周围好黑,难道说,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阎罗殿吗?爹、娘,你们终于肯回来见孩儿了,孩儿好想念你们。啸叔,昨日您教我的枪法我已经练好了。小月,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们还会再见面吗?冰冰,是你?你怎么来了?冰冰,你怎么不回答我,哦,是吗?你爹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不可能,我是不会放弃复仇的。李过,李天霸,你们不要嚣张,我姜峰誓要取你们的首级,啊!”姜峰在半梦半醒之间,出现无数幻觉画面。他不能动弹,只是觉得身边的黑暗正在一点一滴吞噬着他的身体,消磨殆尽他的意识。
“不,不,我不能呆在这里,我要回去,我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虽然很多都是我不愿意去面对的,可是我也不能逃避,你们给我走开,我要回去,我必须活下去。”又是一阵凌散的思绪,姜峰的脑子犹如被万蚁侵蚀般的剧痛,他不由得大喊惊叫一声,终于撑起似有千斤坠压着的眼皮,几束刺目的阳光射入了他朦胧的双眼中。姜峰耗尽全身气力,睁开双眼,头微微右偏,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之上,身子已经被严实的被子牢牢盖着。正前方,一位身形消瘦,青衣打扮的姑娘正在搓拭着毛巾。姜峰刚欲坐起,胸口处及全身传来的疼痛感,让他不得不继续躺着。青衣姑娘察觉到动静,从木盆中取出拧干的毛巾,缓步走了过来。
青衣姑娘的相貌并不出众,留着如墨般乌黑长发,脸上透着一丝善意,眼中闪出几分智慧。她素面朝天,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草药幽香。
这种自然而生的本貌让姜峰觉得心旷神怡,心中暗赞这位姑娘的超尘脱俗。
青衣姑娘把湿毛巾盖在姜峰的额头之上,幽幽说道:“你终于醒了?”脸上露出梨涡浅笑,姜峰见后有些不好意思,刻意移开目光。
姜峰的嘴唇发干,很小幅度地摇摇头,青衣姑娘似乎能够懂得他的意思,急忙从桌边倒了一杯清水,慢慢地喂姜峰饮下。
姜峰舔了舔嘴唇,在确认嗓子已经湿润后,开口道:“咳,这…这里是…哪儿?”
青衣姑娘伸手摸了摸他的脖颈,又推了推他的太阳穴,然后说道:“这里是临渊谷的谷底,是我住的地方。”
姜峰面色发白,又咳嗽了几声,他样子极为虚弱,轻声问道:“我,是不是已经死了?你又是谁?”
青衣姑娘坐在床边,依旧保持着微笑,道:“放心吧,有我在,你没那么容易死,小女子潇暮雨。”
姜峰紧锁着眉头,道:“这么说,你是人,不是阎王殿里的女鬼?”
潇暮雨听后脸色一变,气恼地说道:“你这人真的是不识好歹,我好心好意地救了你性命,你居然还说出如此恶毒的言语,着实可恶!”
姜峰似乎毫不理会潇暮雨的气愤,只是自言自语道:“我真的没死,太好了!”
潇暮雨生气地拿走毛巾,侧过脸去,哼了一声。
姜峰意识逐渐恢复了些许,感激地说道:“潇姑娘,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刚才是在下言语冒犯,还望姑娘海涵。”
潇暮雨撇了撇嘴,无奈地说道:“好吧,就原谅你这一次。”
姜峰道:“多谢潇姑娘。”潇暮雨望着眼前憔悴的男子,心中难免有些不忍,问道:“我才没那么小气呢!对了,我昨日傍晚时分正在打水,你便从上面掉落下来,若不是我的临渊池水给你卸去大部分力道,只怕我就要处理一具可怖的死尸了。要知道你身上不仅中了剧毒还受了些内伤,不好好调理一阵子,恐怕还会有性命之危。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被仇家追杀,最后走投无路,才被打下这山谷的?”
姜峰眨了眨眼睛,努力回想着昨日发生的一切,忽然他感到头痛欲裂,苦着脸说道:“不错,昨夜我的确被贼人暗算,跌落悬崖,差点就送了性命。”
潇暮雨翻了个白眼,道:“也算你福大命大,掉进了我的临渊池中,所以才没摔死;至于你身上中的剧毒,可是我用金针刺穴之法,耗用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帮你驱除体内的。”
姜峰用诧异地目光看着潇暮雨,在这寥无人烟的临渊谷底,能有人居住已经让他觉得很不可思议,更何况眼前的这位青衣姑娘居然还是精通医术的医者。潇暮雨看见姜峰不说话,接着道:“不过,这次也算是你我有缘。若不是遇见了我,就算你没摔死,也会很快毒发身亡。”
姜峰有气无力地说道:“潇姑娘医术高超,在下着实佩服,更加感谢潇姑娘的救命大恩,来日定当报答”
潇暮雨也不在意姜峰的感谢之言,反倒是脸色一沉,质问道:“你是不是和别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姜峰不解,反问道:“潇姑娘何出此言?”潇暮雨站起身来,把毛巾抛进木盆中,道:“昨晚我替你施针疗毒,见你吐出的黑血,便好奇地收集了一点,再拔出刺在你胸口的三刃尖刀仔细看时,发现这刀刃上涂有独门剧毒——五魄断心散。此毒毒性极为猛烈,渗透血液发作速度也是极快,若晚了片刻,回天乏术。再者,这种三刃尖刀,你习武之人应该更是清楚,它的作用便是放血。别人为了对付你,也算是用尽心机,若非你们有天大的仇怨,岂会这样?”
姜峰苦笑一声,感叹道:“这件事情,一言难尽啊!其实,连我自己也不清楚那人为什么要追杀我。不过请潇姑娘放心,我姜峰绝对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潇暮雨似乎并不在乎这些,她静静地走过去又搓了把毛巾,道:“嗯…虽然你的解释很牵强,不过从你的眼神中,我还是看的出你不是坏人。”
姜峰努力点点头,道:“潇姑娘慧目。”
潇暮雨端起木盆,走到门口,忽然回头说了一句:“不过就算你是坏人,我也不怕,我有本事救活你,就自然有能耐毒死你。所以,你最好安分守己,不然,可不要怪本姑娘错杀好人咯。”
姜峰听后心中一惊,思道:这位潇姑娘性子着实古怪,我需当心才是。
过了一会儿,潇暮雨取来一瓶丹药,左手拿着湿毛巾再次进屋。她细心地为姜峰擦拭着布满冷汗的脸庞,姜峰微微闭眼,潇暮雨见到后,不禁笑道:“没想到你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还会如此害臊,呵呵!”
姜峰轻叹一声,满脸无奈神色。片刻后,潇暮雨示意姜峰睁开眼睛,然后从瓶中倒出一粒药丸,让他张嘴服下。姜峰缓缓咽下,又咳嗽几声,问道:“潇姑娘,你可见到我的寒铁银枪否?”
潇暮雨指着墙角,道:“看见了,你瞧,我把它倚在那边了。说实话,你的那杆银枪真是很帅气,那是祖传的吗?”姜峰微微点头,说道:“不错,它对我来说,是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有劳潇姑娘了。”
潇暮雨替他把被子拉高,盖住肩膀,道:“等你伤势有所好转,再谢我也不迟。你现在给我好好躺着,安心养伤,切记不要乱动,否则伤口又会开裂,晚些时候我再来检查你的伤势。”
姜峰再次谢道:“多谢姑娘提醒,在下一定谨记!”潇暮雨帮他关上了房门,姜峰也再次闭上了双眼,陷入了沉睡。
姜峰摔落至临渊谷,本来是绝对不可活命,却幸运地被谷底医女潇暮雨搭救,捡回一条命,不过身受内外伤的他还是不能动弹,只得在此地安心养伤。
第三日清晨,潇暮雨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米粥走了进来。姜峰已经睡醒,远远闻到了香味,盯着门口,说道:“潇姑娘,你的厨艺精湛,着实令在下佩服,连这么普通的稀粥,到了你的手上竟能有如此风味!”
潇暮雨微微一笑,把碗放在了小桌上,过去将姜峰慢慢扶起,让他靠在床头,道:“你一定饿了吧?早上我去采了些草药,耽误些功夫。”
姜峰微微摇头,脸色还是有些苍白,道:“无妨,倒是在下劳烦了姑娘才是。”潇暮雨把碗端来,用勺子勺起一些米粥,她先试了试粥的温度,然后才递给姜峰,道:“来,张嘴。”
姜峰伸出双手,想接过,不好意思地说道:“潇姑娘,还是我自己来吧。”
潇暮雨用左手压下他的双手,道:“你就别再逞强了,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我还不清楚嘛。如果你不想成天这样麻烦我,就乖乖地配合。”
姜峰强提一口气,苦笑道:“是,在下谨记!”
潇暮雨无奈地说道:“你这人,没事就别这么认真。”说完,送了一口稀粥到姜峰嘴里。
姜峰从小到大,除了自己的母亲白氏和黄月的母亲王氏之外,从来没有人这么细心地喂过他吃东西,此刻的他感到了一阵久违的温暖。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潇姑娘,请恕在下多嘴,你怎么会独自一人生活在这寥无人烟的谷底?”
潇暮雨刚伸出的右手一顿,脸色起了变化,但很快恢复了正常。她犹豫了一会儿,叹道:“一个人住在这地方也没什么不好的,远离混浊的尘世,但求洁身自好。”听完这话,姜峰对她的敬意又多了几许,赞道:“潇姑娘虽然年轻,但却有世外高人的境界,令在下折服。”
潇暮雨似乎不屑姜峰的称赞,道:“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可惜…。”
姜峰奇道:“可惜什么?”潇暮雨苦笑一声,道:“可惜这临渊谷底,种不活圣洁的水莲花,我平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自己的居所能被白莲花围绕。”
姜峰心道:这位潇姑娘医术精湛,若是能让她加入我们京城招贤馆,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事。他回过神,道:“潇姑娘,既然你有此想法,为何不离开这地方,另找一处定居呢?”
潇暮雨替姜峰擦了擦嘴角,道:“呵呵,我一个普通的女子,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师父住在这里了。师父曾说,外面的江湖太复杂,人心太过险恶,还不如在此终老为好。”
姜峰疑惑道:“哦?敢问你师父他老人家身在何处?”潇暮雨眼神之中透出一丝伤感,缓缓说道:“师父他老人家,现在已化作天上的星辰,每晚遥望着我。”
姜峰略微吃惊,但立刻会意,安慰道:“潇姑娘,生死各有命,相信老前辈也不希望看到你过于悲伤,还需看开才是。”
潇暮雨咬了咬下嘴唇,幽幽说道:“这个自然,只是有时候会思念他老人家而已。”
姜峰当然理解她的伤感,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小时候因为想念爹娘,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次。他又问道:“潇姑娘,那你爹娘呢?他们还健在吗?”
潇暮雨把脸转了过去,起身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就告诉你好了。十八年前,爹娘带着刚出生的我,来到关外探访爷爷交待的事情。却因为一些小事,与天门弟子起了冲突,得罪了天门。后来,当我们路过天镜神湖附近时,中了天门的埋伏,天门弟子一齐上前合力围攻。爹娘双全难敌四手,被打成了重伤,娘被人暗算,当场身亡。爹爹拼尽最后的力气,还是不能突出重围。不过幸运的是,我师父,也就是临渊医仙在那附近采药,他老人家出手相助,天门弟子惧怕师父用毒,不敢上前,他老人家才趁机把我们父女给救了出来。可是爹爹一则伤势过重,二则娘亲已死,他也没了求生的念头,在第二日夜里便去世了。不过,爹在临死前,将我的身世告诉了师父,还把一封爷爷亲手书写的信给了师父。我长大后师父才把这些事情一一告诉了我,师父他老人家不仅救了我,抚养我成人,还把他毕生钻研的医术尽数传授于我,教我防身武功。可我还没报答他老人家的大恩大德,他便…。”说完这里,姜峰看见了一滴晶莹的泪珠落到在潇暮雨的手上,她哭的很伤心,啜泣地哽咽着。
姜峰也感到一阵酸楚,他连忙安慰道:“潇姑娘,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提起了你的伤心往事。你要好好地活下去,这样才对得起爹娘和师父的在天之灵。”
潇暮雨双手捂住脸,跑去了屋外。
姜峰试着握拳,头向后靠着墙壁,唏嘘不已,自言自语道:“真没想到,潇姑娘跟我竟然是有同样遭遇的人。不,她比我更可怜,我至少还有啸叔,小时候还有王姨照顾,还有小月陪我一起玩。不行,我不能让她再呆在这个地方,等我伤好之后一定要带她离开这个伤心地。”
过了片刻,潇暮雨再进来时,情绪似乎已经冷静,可双眼圈已经哭的有些红肿。姜峰不敢再提那些伤心事,扯开话题,道:“潇姑娘,这碗粥真的很好喝,不知道你是怎么做的。”
潇暮雨看了看姜峰满意的表情,不禁破泣而笑,道:“你要是敢说不好吃,我现在就毒死你。这碗粥,我可是下了功夫。我先用温火慢慢熬了两炷香的功夫,然后在往里面放了些对你伤口有好处的草药。所以,这粥不仅味道香甜润口,而且对你伤势的恢复也是大有裨益。”
姜峰微笑道:“难怪,但为何我没尝到草药味呢?”潇暮雨摇了摇手指,神秘地笑道:“山人自有妙方,天机不可泄露也!”
姜峰也不再追问,潇暮雨突然问道:“对了,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从京城来的,我想问下,你知道中原的清虚派吗?”
姜峰惊讶问道:“自然知道,潇姑娘,你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你是如何知道河南清虚派?”潇暮雨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忙道:“真的吗?太好了,其实我爷爷就是河南清虚派的掌门人——莫风道长。三年前,师父他老人家去世后,我就一直想去中原找爷爷。可是,师父说外面人心险恶,尔虞我诈,况且我不识路,所以后来也就放弃了。”
姜峰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欲言又止,犹豫片刻后才终究开口道:“潇姑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其实,你爷爷,在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潇暮雨听到这话犹如晴天霹雳,面色瞬间很是难看,不过她这次没有再哭,只是忧伤地低下头,幽幽说道:“呵呵,没事,我早也猜到了,只是心中一直不想承认,不敢面对罢了!”她先扶着姜峰躺下,然后端走盛粥的碗筷。
姜峰望着潇暮雨凄凉的背影,不禁叹道:“老天就是这样,喜欢愚弄善良之人。少洋兄,如果你在这里,你会用怎样的言语来安慰你的同门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