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了甄进森为了逃课在学校围墙上一溜烟儿地小跑,我骑在墙头上在后面追他,他怕我掉下去走过来扶我的场景;想到了下雨天,他带着小伙伴给我家搬煤,然后,在阳台上认真地摆放蜂窝煤、看到我不好意思挠着后脑勺时的样子;想到了他的家庭作业没有完成,拖了小组的后退,嫌他作业抄的慢我抓过来替他写......这一幕幕像是过电影似的,仿佛就是发生在昨天的事情。
他怎么可能去抢劫?他为什么要去抢劫呢?他当年顶多就是不喜欢念书而已,在学校,他从来没有拿过班里任何同学的东西。老师号召大家捡学校的玻璃和废纸卖了当班费,他比谁捡的都欢实,从来没有把卖废品的钱据己为有。
我好后悔当初和老师一起去他们家做家访,让他爸爸当着我们的面就狠狠地揍他。如果他爸爸不揍他他也许就不会离家出走,如果他不离家出走,也许就不会结交坏孩子,不结交坏孩子也许他就不会学坏.....
我也好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耐心地好好帮助他,而不是把作业借给他抄和替他写作业,如果慢慢地培养他对学习的兴趣后,也许他就不会连续“留级”,“不留级”就不会辍学了,不辍学就不会过早地踏入社会,不踏入社会就不会像《流浪者》中的“拉兹”一样到处流浪......
辍学时,他虽然比我们大两岁,可终究也还是个小孩啊!
审判大会结束了,我心情无比沉重,默默地沿着工人文化宫的围墙往家走,马路边的音像店里播放着刘文正的流行歌曲《三月里的小雨》,这是我喜欢的一首歌,就傻傻地站在那里听,平时感觉很欢快的一首歌曲今天听起来也倍觉伤感。
这时,听到后面有人叫我:“安雪!”我回头一看是慕容老师。
慕容老师说:“怎么自己在这里?参加审判大会了吗?”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慕容老师又说:“咱班就你一个迟到的,大家都准时到达入场。罗亚西还以为你生病了?”他关切地看着我问,“你没事吧?”
我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不想让老师发现就一直看着音像店不说话。
老师看有几个社会青年趴在印象店的柜台上,就说:“一起走吧,别自己在这里站着了。”
我回答“好”的时候,慕容老师发现我哭了。
他笑着说:“我也没说什么呀,怎么还哭了?”
我摇摇头,想解释不是因为老师我才哭的,可是话还没有出口,就忍不住哭出声来。
老师很吃惊,因为我从来没有在学校哭过或者像其他女生有过很娇气的行为。他默默地陪我走了一段路,然后语重心长地说:“安雪啊,人的这一辈子真的很长,要走的路也很长,老师当然希望你们这一生都能夠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地度过。可是,人的一生这么长,我们怎么可能什么事情都不遇到呢?所以,咱们即使遇到点儿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也都不足为奇,也都再平常不过了。”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老师笑着说:“还记得刚开学时你写的那篇作文《几天来的印象》?”他站住看着我说:“我记得你在作文中写道,希望我像你初中时的英语老师‘卡拉’一样,和我‘亦师亦友’对吗?”
我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没想到我作文中的内容老师还记得如此清晰。
慕容老师又说:“如果你有什么烦恼、解不开的疑惑,愿意和父母说就和父母说,愿意和我讲呢我也十分愿意尽全力为你答疑解惑。”他顿了一下“现在不想说也没有关系,什么时候想说都可以,只是自己不要和自己较劲、钻牛角尖好吗?”
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如此和蔼可亲地把我当成个大人一样和我探讨“人生中的烦恼”,他说的每句话听起来都是那么中听、熨帖,虽然其中没有一丝的说教,但还是那么令人信服。
我很感动,便像竹筒倒豆子般地一股脑儿把有关甄进森的事情全部讲给慕容老师听。
从我小学二年级起,老师为了让我帮助他和坐同桌,起初我还耐心地解答他的问题,后来发现他太“笨”了,什么都不会,为了怕他拖小组的后退就把作业借给他抄,后来嫌他抄的慢就替他写;到他不上课逃学沿着围墙在上面跑我在后面追;还有他下雨天号召楼上的小伙伴一起把我们家的煤搬到楼上......到今天在宣判大会上看到他我自责的心理。
听了我的讲述,慕容老师很感慨,好久没有说话,看得出他为甄进森也感到十分的惋惜。我们并排默默地走着,谁也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安雪,你能这么想问题证明你内心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女孩子,也不是一个喜欢推卸责任的人。可是,甄进森走到今天这一步有许多许多的因素,家长的、学校的、社会的,当然还有他个人的........但是,安雪,你本身还是个不满十八岁的学生,还不是成人,你不要把这么沉重的思想负担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硬抗,你没有责任去承担这么严重的后果。”
他停下了脚步,认真地看着我说:“安雪,我现在可以肯定的告诉你,甄进森的今天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当时你不过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老师当初让你和他坐同桌所说的“帮助”,不是你理解上的那个“帮助”,你不需要对他今后的人生负全责,你听清楚了吗?”
听了慕容老师的话,我觉得心里像有一面镜子照着,顿时感觉心里敞亮了许多。我深深地呼出了一口长气,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