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病故了,我父母带着安安要回老家处理丧事,怕耽误我和安雨的功课就没有让我们同去。
可是,把我们小姐妹俩单独留在家里,他们又有些不放心,刚好徐林的外婆来他家小住,白阿姨就让她晚上陪我和安雨住。
徐林外婆是一位眉目慈祥、爱干净的老人,也是徐林家唯一对他最好的人,她总是用方言叫徐林小名:小林。
有时徐林自己在家时,我就故意模仿他外婆的声音站在门口喊:小林,出来拿东西。
徐林没听出来是我,慌忙从屋里跑出来,我看他着急忙慌的样子不禁笑弯了腰,徐林发现被骗抬手假装要揍我,我得意地问:我学得像不像你外婆的声音?
他乐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说:确实像!
每当我和安雨放学回来,都看见外婆关着里面的房门,一个人在厨房忙的热火朝天,整个房间都是热气腾腾的热蒸气,外婆如在仙境一般。
本来说好只是让外婆晚上过来陪我和安雨住,可她看到我俩大冬天放学家里连口热饭都没有,我放学后还要再现做饭,她就干脆一天都待在我家。
外婆做饭时徐林也跑到厨房,从后面揽住外婆的腰,像个小孩子似的伸着头看着锅里问:做啥好吃的了?
我第一次看到徐林的另一面,是他在外婆的面前。有时我们正吃饭,徐林故意敲着碗筷进来要和我们一起吃,外婆就嗔怪道:没做你的饭,回家去吃!
虽然家里一下少了三口人,但是没有了父母的争执声,让我觉得家里变得温暖而安静,很像个家的样子。
晚上我们写完作业,安雨央求外婆讲个“鬼的故事”,我俩挤在安雨的下铺,外婆坐在床前的小板凳上开始绘声绘色地给我们讲乡下她遇到的“故事”。
外婆可能是为了搭配故事的内容,营造“鬼的气氛”,她故意压低嗓音说话。
她浑浊的眼睛在我家绿色台灯的映照下,故事还没讲出口,我和安雨已吓得缩在床上不寒而栗。
晚上出去上厕所,想到《画皮》中那个穿着一身白衣专门挖人心吃的女鬼,和那双不见人腿只有“一双移动的绣花鞋”,我吓得连家门都不敢出了。外婆只好一手牵着我,一手牵着安雨,陪我俩一起上厕所。
这一年的冬天尤其寒冷,可是因为有了徐林外婆的陪伴,让我觉得家里温暖了许多。
家里虽然温暖,教室里还是挺冷的,没穿棉鞋的同学都在课桌下面跺脚取暖。怎奈班里的烟囱炉子总是灭,袁老师让家离学校近的同学晚上过来下块煤,可坚持不了几天他们就不来了。
天气太冷,课间操大家找各种借口都不愿出来做操,勉强出来的同学也纯属应付差事,一个个缩头缩脑的、手都不想往外伸。
平时同学们都讨厌老师讲课拖堂,课间就那么十分钟的时间还让他们给“霸占”了。然而今年冬天,同学们的学习热情空前高涨,第二节快下课时,连不爱学习的同学都恳求老师再讲会儿。教室虽然也不是十分暖和,但比外面还是强了许多。
第三节是音乐课时,我特别希望音乐汤老师说:安雪,去办公室把乐谱和教鞭拿过来。这样我就可以逃避不用做操了。
让我去拿乐谱倒不是因为音乐老师懒,而是因为她怀孕了拿着巨大的乐谱行走不是很方便。她走路真的实在是太慢了!
汤老师的脸很黑、牙齿很白、肚子很大,同学们私下猜测一定是双胞胎,有的男同学甚至说是三胞胎。因为音乐老师肚子大又姓汤的缘故,看过电影《地道战》男同学,私底下称她为“汤司令”。
有时天气好时,汤老师也会自己趁着大家做广播体操的时候,提前慢慢向教室走去。
汤老师的办公室和我们上课的教室位置呈“凹”形,她到达教学楼要走一条长长的路。
当全校所有师生站在操场上,面向老师办公室和教学楼,学校的大喇叭里传出激昂的“第六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的音乐前奏时,音乐老师一准儿会从办公室出来。
汤老师挺着巨大的“将军肚”一手拿着乐谱,一手拿着教鞭,昂首挺胸,迈着八字步,在众目注视之下稳步向前。
每次她从我们面前经过时,陈志强就在最后一排伴着“第六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的节奏说:汤司令检阅大部队现在开始!听到他的“口令”,同学们都一发不可收拾地哄笑起来。
汤老师毫无察知,依然不紧不慢地在全校师生的“注目礼”下,像走红毯似的从大家的眼前徐徐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