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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大野地”其实就是离我们厂区街坊不远的郊区农民的菜地。

我们上小学的时候,经常会有赶着粪车的农民去学校的公共厕所收大粪,当粪车从操场上经过时一股臭味弥漫整个学校。为了表示我们热爱劳动人民,情愿屏住呼吸也不敢流露出嫌弃的表情。

在上下学的路上,我们也经常会遇到背着竹篓、手中拿着叉子扎马粪的农民,农民在我们作文中一律统称为“农民伯伯”,好像农民中没有女的一样。

“大野地”夏天种有许多的蔬菜:茄子、黄瓜、西红柿、冬瓜等等,小时候在“看图识字”上认识的蔬菜基本都是在这里见到实物的。

暑假期间,海鸥经常带我们来这里玩,逮蚂蚱捉蛐蛐,趁农民不注意时再偷偷摘几个西红柿吃。

我们在田梗上疯跑,快乐的像一只小鸟,有时不小心滑到田埂下,把凉鞋也粘掉了,就光着脚丫拎着鞋踩在稀乎乎的泥地里。

“欠爪”小浩毛毛他们还爬到农民搭建的晚上看护菜地的棚子里,戴上人家的草帽,手搭“凉棚”眯缝着眼睛站在那里,学着小兵张噶的样子观察“敌情”。

有时,我们把刚从架子上摘下来的西红柿用手擦擦准备开吃,就有讨厌的男孩故意夸张地说:那上面浇的全是人的粑粑,有谁的,有谁的……,让人恶心地根本吃不下去。然后,他们趁你犹豫的当口一把抢过西红柿,在你面前津津有味地吃着气你。

碰到浇地的热心菜农,他们会专门从架子上摘几根顶着黄花的黄瓜递给我们,友好地说:吃吧!想吃就自己摘。

他们自己打理哪块菜地就随手摘下地里的蔬菜吃,看到他们生吃茄子和豆角时满心诧异:这两种蔬菜原来也能生吃呀!

有一次,安安在田梗上拿着一根竹竿放在嘴里当喇叭吹,被其他奔跑的小男孩重重地撞到了竹竿,竹竿扎破了安安的口腔,满嘴流血,我以为是安安伤势太重满嘴吐血,吓得抱着他站在原地放声大哭。

海鸥长我几岁到底不一样,她跑过来淡定地让安安张大嘴巴,发现只是上腭被竹竿扎破了,她把农民浇地的水管使劲拽过来让安安反复漱口,几次后,安安嘴里的血水就不见了。

海鸥瞪了一眼还在哭泣的我,鄙夷地说:至于吗?大惊小怪!

“大野地”是暑假孩子们的乐园,我们一般都是上午九点左右去,那时太阳还没有出来天气一点儿不热,玩一两个小时回家还不耽误打炉门。

早晨那里静悄悄的,只有早起晨练的人在那里练功,有校武术队的学生,身穿白色武术服腰扎红绸带平伸着两只胳膊边走边踢腿,有扎着马步对着空气玩命打拳的,有对着郊区一所小学的墙壁慢悠悠地打太极的,还有对着空旷的菜地“啊,啊,啊,咦,咦,咦”吊嗓子的。

上中学后,我就很少跟着海鸥一起玩了,我自己也很少去“大野地”。只是上了初三,老师让我们几个喜欢英语的同学,每天早上至少要大声朗读半个小时的英语,加强口语练习。

在家里我不好意思大声朗读出来,就每天早晨早起一个小时,独自跑到“大野地”去朗读背诵英语课文。

一天早晨,我正面向一群西红柿声情并茂地大声朗读英语,忽然听到从远处传来一阵深情委婉动听的琴声。这声音和邻居“大背头哥哥”吹出的黑管声不同,也比徐喆拉的二胡声好听一百倍。

我不由地顺着琴声寻觅拉琴的人,看到不远处有一个随着旋律轻轻摆动的背影。

这个人完全陶醉在自己的琴声中,拉出的旋律一会儿欢快、热情,一会儿又让人听起来那么地伤感,好像在表达诉说一个凄美的故事。

具体表达了什么我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内心深处有一种莫名的感动,我忘记了朗读英语,愿意听他这么一直拉下去。

“演奏者”丝毫没有察觉到:在他如痴如醉的“演出”中,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小女孩被他的琴声深深地打动了。

忽然,我觉得拉琴人的侧面看起来很熟悉,虽然我记不清楚这人的长相,可是,在我们身边会拉小提琴的实在是太少了!我想到了小凡叔叔。

为了确认是否是他,我假装背书的样子慢慢走到他对面的田埂上:果然是他!

此时,他正微闭着双眼,完全陶醉在音乐之中,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身体摆动的幅度也随着音乐的旋律时大时小,连额前那几缕有气无力的头发也变得生动起来。

音乐与人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完美、和谐,全然没有发觉此刻有人站在他的对面正暗暗地窥视他。

哦,真的是他!此时的小凡叔叔和之前那个站在方阿姨面前,唯唯诺诺等着别人介绍自己、只会讪笑的那个小凡叔叔,我简直怀疑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

原来,他根本不是像他外表表现出来的那样平淡无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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