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解放区”迪厅,被暗红色的光亮笼罩着、弥漫着,让人感到这里的神秘和暧昧。舞池中央巨大的旋转球灯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光芒,随着欢快的节奏不停地闪烁着、变幻着,把舞池中恣意摇摆的男男女女们照得时隐时现,若有若无。他们好像忘记了生活和工作上的一切烦恼和压力,尽情地释放着自己……
王洋拉着我的手大声喊道:“走,进去跳吧!”
我挣脱他的手说:“你跳吧!我不会……”
他有些诧异地看着我说:“迪斯科没有具体要求,想怎么跳就怎么跳……”
我摆摆手,使劲儿把他往舞池里面推,开心地说:“你示范一下,我先看会儿……”
王洋无奈地摇摇头,进到舞池,看着我一边坏坏地笑一边摇摆起来。五彩的灯光把他的脸照的忽明忽暗、斑驳陆离,一会儿,我就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王洋平时给我的感觉非常成熟稳重、踏实可靠像个大哥哥一般,虽然他外表的穿着也紧跟时代的潮流,像每个追赶时髦的年轻人一样烫着爆炸头,但我从来没有看到他对任何异性露出过轻浮的微笑。我想:这也许就是我喜欢他的重要原因吧!
舞池中有个非常漂亮的长发姑娘,旁若无人地尽情扭动着胯部,引得几个男孩儿吹起了口哨。我很羡慕她,或者说羡慕那种可以不顾及他人的眼光和议论,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操作”自己的人。尤其是敢于大胆追求喜欢的男孩儿,不坐等他们来捅破“窗户纸”的姑娘,我从来不会以为她们这是厚脸皮的表现,我认为这才叫勇敢!比如像施向华,有些地方我心里还是很佩服她的。
我站在舞池旁边正专心致志看他们跳舞,忽然看到有张熟悉的、热情洋溢的脸出现在我的眼前,在我看见他的一瞬间他本来是想躲闪的,看到我看见他便停下舞步,确认无误后,径直朝我走了过来。这人就是韩武。
韩武和原来一样,外表几乎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表情看起来有些不自然,虽然他极力掩饰。
他大声问:“你还好吗?”
我使劲儿点点头说:“挺好的!你呢?”
他好像没有听清我的问话,皱了一下眉头,瞬间又明白过来,他用右手拍拍自己的胸膛,也使劲儿点了点头。
这是我和韩武在“田家巷”分手后的第一次相见,没想到我们竟然会在这里意外碰到。我忽然有些心酸,心里感觉好像有点对不住他似的,本想和他多说几句话,无奈迪厅实在太吵根本无法交谈,只好这样近距离面对面站着,微笑着望着对方不说话……
这时,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儿从舞池中跑过来,拽着韩武的胳膊大声问:“怎么不跳了?”然后警惕地看看我,舞厅灯光太暗,加上女孩儿又画着浓浓的妆,我实在分辨不出是不是那个我和施向华偷偷去看过的营业员?
韩武用手指指女孩儿大声介绍说:“这是我女朋友……”然后,又指着我说:“同学……”
他说“女朋友”几个字时,舞曲还吵得要命,说“同学”两字时音乐忽然小了下来,换成了抒情的慢四交谊舞曲,于是韩武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突兀和洪亮,有人夸张地笑了起来。我正有些尴尬,王洋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两只手插在裤兜里站在我旁边,注视着韩武和他的女朋友一言不发。
我像看到救命稻草似的,指着王洋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然后指着韩武还未开口,王洋接道:“同学!刚才我听到了……”
然后,两人相互点了点头,同时说道:“你好!”
我们四人谁也不说话,目光像舞厅中央的转球灯光一样,交错地互相看着另外的三个人。
我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儿,拉王洋说:“咱们走吧……”回头对韩武和他女朋友道:“你们玩吧,我们有点儿事先走了……”
王洋故意说:“你有什么事?我没事的……”
我拽着他的胳膊,掐了一下说:“你不说要看家具的吗?”
他咧着嘴“哎呦”叫了一下说:“你掐我干吗?”
我冲着韩武和他女朋友摆摆手说:“再见!”边说边拉着王洋逃也似的离开了迪厅。
来到外面,感觉耳根一下子清净下来,我长嘘一口气说:“吵死了!还是出来舒服……”王洋脸色不是太好看,没有接我的话。
我们默默地骑上自行车,骑了好长一段路,谁也不开口说话,我有些生他的气,也生自己的气,对自己刚才惊慌失措的表现失望透顶,老同学见面,我明明可以大大方方的四个人再多待一会儿,坐下来聊会天再说会儿话,干吗整得像做过什么坏事一样?!我的这种表现估计连韩武的女朋友也会起疑心的……我知道王洋有些不高兴,却故意不理他也不想解释,心想:看谁今晚先开口讲话?!
王洋看我真的生气了,问:“你怎么了?”
我带着哭腔回答:“你说我怎么了?我不允许你用这种态度对我!”
他有些冤枉地说:“我哪种态度了?怎么搞的像我做错什么事儿一样?”
我委屈地说:“你凭什么不相信我?”
他苦笑了一下说:“你们那是同学吗?连傻子都能看出来……”
我气愤地盯着他质问:“你看出什么了?”
他醋意十足地说:“看看你们的眼神儿,我又不瞎!”
我恨恨地看了他一眼,下来调转车头,自己一人快速往回家的方向骑去,也不理他在身后的叫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