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实战经验,只凭着纸上谈兵,鼓动着三寸不烂之舌的王立平惊呆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狼嗥意味着什么。但有一点,他知道:狼来了,凶多吉少。他暗暗庆幸没有贸然冲进夜幕。否则,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想到此,王立平一阵后怕。狼嗥一声比一声凄惨。王立平脸色煞白,手脚痉挛,额头上冒出细汗。
恐惧能传染。
王立平如同木雕泥塑一般,他的同伙也好不到哪儿去,都呆若木鸡。惨烈的狼嗥如同疾风暴雨,铺天盖地而来,无处躲,无处藏,令人心脏无法承受。有人很快蹲在地上,似乎这样能减少恐惧;有人干脆一头钻进帐篷里,用被子蒙住头;还有人想到了武器,这个时候,手里如果有一件武器,就陡增一份勇气,一份胆量,可什么是武器,武器在哪儿,大脑里却一片空白……
狼嗥声还在继续,根本没有停的意思。
王立平反身钻进帐篷,死死顶紧了门。他的行为立刻遭来一片谩骂声。王立平一惊,才想起门外站着的不是一群狼,而是像他一样急需进入帐篷,急需保护的同伙。
大家待在帐篷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忍受着狼嗥的折磨。
工地上空笼罩着不安。
狼嗥声渐渐消失了。
夜静得可怕。
工人们慢慢恢复了平静。
王立平很快清醒过来,狼来了是好事,他的愿望马上就可以实现了。可有一个问题,他始终想不通。两次了,陷阱附近的猪骨头不翼而飞,周围却没有狼的踪迹,这事发生得有些蹊跷。不过,他得感谢狼,是狼帮助他实现了多年的夙愿。王立平心情高兴,话自然就多:“这是一支狼群,注意我们多时了,我们有危险……”
他又开始讲狼的威胁论。
正说得兴高采烈的王立平一抬头,看见角落里的蒙古少年毕力格。毕力格少年老成,话出奇得少,脸上总是一副与他年龄不相符的表情。
每当王立平大讲特讲狼时,毕力格总是不屑一顾,目光特别冷漠,让人不寒而栗。
这个毕力格!
此时的毕力格才发现他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把陷阱上的猪骨头丢到草地上。这样做暂时让狼避免了危险,可一旦狼尝到甜头,就错以为这里没有危险,随之就会涌进大批的狼。这不是正中了王立平的诡计了嘛!
毕力格懊悔不已,他虽破坏了王立平的阴谋,但也把狼引到了工地。他不应该把骨头丢弃在草地上,而应就地掩埋,这样就斩断了狼的非分之想。
毕力格陷入深深地自责中。
他看了一眼王立平,此时王立平与刚才怂包的形象判若两人,又向众人传授捉狼的技巧。毕力格心想:我必须阻止王立平。
“春季狼骨瘦如柴,狼肉索然无味……”
“刷”,众人的目光转向毕力格。毕力格脸一下红了:“而且狼正处在发……发情期……”
“哄”,帐篷里响起一片哄笑声。
“真的!”毕力格急了,脸红脖子粗,“就连草原上的猎人都知道春天不打猎。否则,会把动物赶尽杀绝的。”
“你知道什么?”王立平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
没有人听毕力格的解释,他人微言轻。
毕力格陷于自责时,杰雪也陷入深深的自责中。大狼竟然为几块猪骨头大打出手,这还是优秀的大狼的行为吗?头狼胸中燃烧着一股怒火,它想要惩罚它们,可不知惩罚哪条大狼。
大狼们都受伤了,灰灰的伤势尤为严重。
参花走近头狼,它的目光非常复杂,带着犹豫、不安和埋怨。它对杰雪说:“杰雪,狼群再也不能这样胡作非为了。再这样下去,不用人打败狼群,自己就把自己打败了……”杰雪低垂着大头,神情凄然,接受了母狼的善意批评。
几日内,狼群相安无事,很多大狼暂时打消了去工地的想法。
灰灰仍贼心不死,它已经听不进去头狼杰雪的命令了。饥饿的它仿佛看到猪骨头晃动在眼前,如果不是惧怕头狼的权威,它早就把利牙伸向了那些老狼、残狼——灰灰被食物折磨得死去活来。既然都是死,为何不死得轰轰烈烈呢?悲壮情绪再次占据了大脑。
大胆的灰灰一旦有了这种想法,就意味着它要铤而走险。
夜深狼静。灰灰悄悄离开了狼巢。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去,竟使它再不能回到狼群眷恋的家。
杰雪闻声睁眼。糟糕!灰灰不见了。它举起大头,用力抽动着鼻翼,不好!它又去了工地。杰雪纵身跃起,向灰灰追去。
杰雪紧赶慢赶还是没有追上灰灰,眼睁睁地看着灰灰进了工地。工地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头狼张开大嘴,想通过嗥声命令灰灰回来,可这样一来就暴露了两条狼。它已经嗅出四周危险的气息。既然无法用嗥声通知灰灰,只能亲自把它找回来。
两条狼一前一后进入了工地。
杰雪进入工地,就有些发懵,没有大狼灰灰的踪影,气味也消散了。帐篷是如此之多,一座挨着一座。杰雪逐个寻找下去。可它这种原始、毫无智慧可言的办法不仅没有找到大狼并且很快暴露了自己。
“狼!”有人发现了杰雪,发出一声尖叫。
几天来,王立平并没有闲着,他自制了一个报警装置,只要工地上发生异常,拉动帐篷里的电铃,所有人都能听到。铃声就是命令。“呼啦”,从帐篷里涌出很多人,他们手里拿着武器,叫嚣着,向头狼包抄过来。
众人惊呆了,灯光下站着一条大狼,这条狼虽然瘦得可怜,可精神十足,目光凶狠而阴冷,威武而狠毒,霸气不可欺。
众人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一条大狼。
趁众人一愣神的工夫,杰雪抓住难得的机会,转身就逃。可已经逃不了了,众人把它团团围在当中。
杰雪镇定下来,目光迅速扫了一遍,向前冲去。众人大惊,一边叫喊着,一边挥舞着棍棒迎了上去。哪知道,这是杰雪耍的诡计,声东击西,伺机逃脱。果然,当众人涌向它时,它的身后出现一条缝隙,它掉头,转身,夺路而逃。
杰雪原以为能成功逃脱,可没有想到,人群再次包围了它——人太多了。不过,它并没有陷入绝境,眼前出现一座帐篷,帐篷的门开着。无路可逃的杰雪,一头钻进了帐篷。
帐篷里有人!
王立平他们之所以迟迟没有出现,是因为一时还没有发现狼,心里对警报半信半疑。当他们真正看到狼时,才想起找武器。找武器的工夫,头狼杰雪已经闯入帐篷里。
突然闯进来的头狼就好比一颗即将爆炸的炸弹。帐篷中的几个人顿时慌作一团,哭爹喊狼,手脚痉挛,站立不稳,“咕咚”“咕咚”栽倒在地。求生的欲望是如此强烈,他们迅速地爬了起来,对,就是爬了起来,像狼似的,四肢着地,向帐篷外爬去。大概误以为四条腿要比两条腿跑得快,可忘了一点,他们是人,而不是狼,爬的速度比乌龟还慢,比蜗牛还迟缓。几个人同时爬到帐篷口,全都堵在这里。有人反应很快,一挺身站了起来,踩着众人的身子跑了出去。趴在地上的人误以为是狼扑了上来,吓得再次哭爹喊狼,鼻涕一把,泪一把。
王立平第一次近距离地看见狼。当一条威风凛凛的大狼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吓得魂飞魄散。不过,他反应倒挺快,一把抓住毕力格,迅速退到角落里,把毕力格往身前一推,当作挡箭牌。
头狼杰雪是误闯入帐篷,根本没有伤害人的意思。
形势对它非常不利,帐篷外已是人山人海,仍有人源源不断地向这里涌来。杰雪不敢恋战,它扫了一眼,很快发现帐篷上面有窗户。可窗户太高,又是被困在狭小的空间里,纵使头狼有一身好功夫,也无法施展出来。
头狼杰雪迅速看了一眼,离窗户不远处,正好有一高一矮两人。有主意了!只见头狼后肢微蹲,身子收紧,前肢突然用力,狼身飞了起来,直奔两人而去。
王立平扔下毕力格,转身向门外逃去。
头狼杰雪并没有伤害两人的意思,只不过是借两人的身体当跳板,从窗户逃走。如果王立平像毕力格一样镇静自如,老老实实地待在那里,就没有危险了。头狼的后肢蹬在毕力格身上,顺势扑向王立平,哪知道王立平竟然迎向头狼,头狼的前肢一下蹬在王立平脸上。“妈啊”一声,王立平立刻感到半张脸火辣辣地疼,用手一摸,还好,脸还在。人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身上往往能迸发出不可想象的力量。王立平活命心切,使出吃奶的劲,就像跳远运动员,蹿出门外,落地时站立不稳,“噗”,摔了个狗啃屎,腾起阵阵烟尘。下身湿漉漉的,原来是吓得尿了裤子。
王立平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转眼变成了另一个人,叫嚣着:“把门关上,往死里打!”
众人一惊,帐篷里还有毕力格呢!
头狼杰雪此时已经纵身从窗子跃了出去。
帐篷外面有一条深沟,用来排水的。加上天黑,情况紧急,杰雪没有看清,落地不稳,一条前爪受伤了。伤势很严重,以至后来的日子,只能靠三肢着地,前爪成了累赘。身手敏捷、灵活的杰雪,从此变得行动迟缓、笨拙,危险时刻,没有躲过飞来的子弹,最终倒在了枪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