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雪欲要严惩灰灰时,灰灰把猪骨头放在它面前,它茫然了,不知所措。这个时候,还有伙伴想着它是头狼,还留给它一份难得的食物,这是何等的深情厚谊啊!它若再执意惩罚灰灰,那就是要求太苛刻,太薄情寡义,太不近狼情了!
猪骨头的香味冲昏了杰雪的大脑。
钢铁般的战士,有着不同于常人的毅力与耐力,异常的磨难和残酷的环境也无法摧毁他们的坚强意志。可惜,这些钢铁般的战士往往被温柔一击就倒。杰雪,这条一口能致罕山头狼于死地,在灾难面前带着狼群来去从容的头狼,却被灰灰的糖衣炮弹击倒了。狼群这个堡垒正被一点一点地攻破,从大狼再到头狼。
杰雪深知食物来之不易,把骨头送到参花面前,参花比它更需要营养。
参花用陌生的眼光打量着杰雪,这还是它敬佩、钟爱的头狼吗?它怎么变得如此不可理喻了?
参花无法理解头狼的一片良苦用心。
杰雪接受了猪骨头,就等于默许了大狼灰灰的行为。
狼群欢呼雀跃,头狼终于放弃了苛刻的命令,它们终于不用为食物犯愁了。
事实上杰雪并没有被猪骨头冲昏头脑,它深知离人太近会有危险,只有优秀的大狼才有去工地的权利。
杰雪也加入寻找食物的队伍。它和参花也需要食物。非常时期,头狼的权力早就消失殆尽了。还有,这么重要的事情,必须由它亲自出马。
杰雪带领着大狼很快融入夜色。当它们下了土丘,一条黑影摇摇晃晃地出现在它们面前。又是老狼顿巴。顿巴一改上次急三火四的样子,后肢当坐椅,稳稳地坐在那里。
它看着头狼杰雪低声呜咽:“草地上不会突然冒出猪骨头,猪骨头离工地那么近,显然这是陷阱。”
杰雪一愣,它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
“发现猪骨头并非坏事,它能让狼群暂时渡过难关,千万不能太贪心,适可而止。”顿巴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老狼顿巴是睿智的,它知道头狼的难处,也深知狼群的窘境。它不可能阻挡头狼,就像它不可能阻挡大狼灰灰一样,但它必须提醒头狼杰雪。它身后还有几十条狼呢!
暮春的台来花草原夜晚,空气中飘着清新的味道——青草混合着泥土的气味。夜色中飞舞着小昆虫,过不了多久,台来花草原上就会有小动物了。狼群只有再坚持一段时间,困扰着它们的食物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尽管狼被喻为草原之王,可它们根本不知道这些基本常识。
头狼也好,大狼也好,很快捕捉到熟悉、浓郁的香味——又是猪骨头。
狼群得再次感谢蒙古少年毕力格。毕力格再次破坏了王立平的美梦,把骨头扔在狼出没的地方。毕力格心细,没有把骨头扔在同一个地方。他不能让狼产生错觉,一门心思扎到一个地方,那样太危险了。
其实,他的一番善意已经把狼群引入了危险。
灰灰一直有私心,它把骨头送给杰雪,就是讨好头狼,从此以后就不受头狼的限制了。可它万万没有想到,杰雪也加入进来了,还带来了其他的大狼。灰灰多了一个心眼,行动时与同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嘴巴不时举向空中。
果然,灰灰提前闻到了食物的香味。有了上次的经验,它纵身飞起,扑了上去,一块猪骨头就到了爪下。它身子下落时,感觉身后骤然生出一股强风,不用说,同伴上来了。这次不同于上次,这次是肉少狼多。它不能犹豫,不能手软,必须雷厉风行。否则,到嘴的食物极有可能进了其他狼嘴。灰灰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它猛地张开血盆大嘴,上下牙用力,“咔嚓”一声,骨头被锋利的牙齿断为两截。它再次张开大口,舌头一卷,骨头伴着尘土一起裹进肚里。
几条大狼动作稍迟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灰灰尽情享受。
灰灰采取的方式是速战速决,其他大狼还在发呆时,它已经吞掉了一块骨头。它马不停蹄,大嘴一伸,后肢用力向后蹬地,纵身飞起,它落下去,又得到一块骨头。动作流畅、娴熟,玩得游刃有余。
大狼们后悔不迭,这才反应过来,于是四散分开,嘴巴嗅着草地,寻找骨头。骨头有限。七八张嘴,十几双爪子同时扑向仅有的三块骨头,眼疾手快,出手麻利的,能抢到一星半点;出手慢的,只有白费一番力气,闹得一嘴狼毛。
唯有灰灰一副悠然自得神情,后肢坐地,用前爪一遍又一遍擦着嘴巴,不时伸出红红的舌头,舌苔上粘着骨头的残渣,像是炫耀。灰灰突然吞下硬邦邦的骨头,胃里难受极了,可它又不能表现出来。毕竟这个时候多吃多占,势必引起其他大狼的不满。所以,其他大狼根本不知道灰灰的苦衷,它们只看到灰灰一脸的幸灾乐祸,甚至还发出嗤之以鼻的笑声。
饥饿、羞辱、嘲笑……彻底激怒了大狼,几乎是同一时间,几只大狼同时出口,一起扑向灰灰。灰灰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它万万没有想到这些朝夕相处的同伴会对它下手。它来不及反应,就势被扑倒在地,身上狠狠地挨了一口,这才意识到不是开玩笑,是动真格的了。“嗷”,大狼灰灰奋力反击,有两块骨头垫底,再加上昨天的一顿饱餐,灰灰身上有着不可小瞧的力量,它一使劲,掀翻压在身上的同伴,回头就是一击,顷刻间击倒了一条大狼。
灰灰不仅不接受教训,还敢反抗!大狼们义愤填膺,纷纷围住了它。顿时,尘土飞扬,鲜血四溅……空旷的草地上响起一声紧似一声,一声比一声凄厉的狼嗥。
杰雪恍如梦境里。作为头狼,身经百战,从来没有遇到大狼群殴的惨状,是不是它反应太慢,太迟钝了,大脑不好使了?还是它无法再领导这支狼群了?再看,几条大狼厮杀得难分难解。
杰雪发出沉闷有力的一声短嗥。杀红眼的大狼根本不为所动,把头狼的命令置到脑后,抛到九霄云外。杰雪不得不再次发出一声厉嗥。刚吼完,它就后悔了,这可是在工地附近,人群近在咫只。情急之下,杰雪一跃而起,直扑惹事生非的灰灰,上去就是一口;随后一甩头,撞翻扑上来的一条大狼;一拧后胯,击倒了另一条大狼。头狼快如闪电的出击,提前结束了这场纷争。不过,狼群却暴露了。
其实,狼群早就暴露了。
王立平听到狼嗥,“腾”的从床上蹦到地上:“狼中计了!”说完,他一头扎进夜色里。
王立平跑出没两步又停下来了,不对!如果狼掉进陷阱,发出的是哀号、求救声,听声音又不像。从声音上判断出现的不是一条狼,而是多条大狼。狼嗥声是那么凄厉、惨烈、人……伴随着狼嗥,还有“砰”“砰”身体相撞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王立平循着声音望去,头皮都炸开了。远处,夜色中闪动着无数个亮点,这些亮点离帐篷是如此之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狼臊味和刺鼻的血腥味。
“狼来了!”王立平失魂落魄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