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忠出言问过,再不做声,有意无意的望着刘策,等待刘策回应。
功曹胡止引刘策探寻过容城后,刘策从容城走出,戏忠在城门偏侧,似在有意等刘策。
其时刘策对戏忠有防备之心,又有诸多后续繁琐事要做,直言打断了戏忠言语,让戏忠去应对容城守官。
此为第一次。
眼下戏忠再提起话头,以言语让步卒离去,明示刘策以私话。
此为第二次。
一而再,再而三,三而止。
戏忠不用亲口说出,刘策也知晓,若今次再拒了戏忠,以戏忠倨傲,今后再无可能有此时情形。
恰才,戏忠对刘策的态度不善,便是佐证。
刘策避开戏忠目光,四下看了几番。
容城内,不管是店铺,还是集市,十有八九关门大吉,所有纵横街道鲜有人迹,往日的泼皮和靠着一张口舌吃饭的闲汉也早已寻了个隐蔽处藏好,便是试图扒在门缝处窥视一二的好奇之人,也是寻不到一个。
容城禁严,倘若不小心被进城的兵爷捉到,如何能说的清楚。
朝堂官员有为官之道,凡夫俗子在市井中讨食求活也自有一应生存之道。
不主动招惹是非,尤其是入城兵丁,实是排在最前的一条。
秋风主肃杀之气,穿过空荡街道,所向而无阻,带着商铺门前布帛招牌呼呼作响,又让满城尤为的萧瑟。
刘策站在空处,身左再无人烟,与戏忠相对而立,只觉得两千的步卒前景命运,似乎就掌握在己身和戏忠的一念之间。
这种心神上的感应,极是微妙。
深吸了一口气息,刘策胸腹被凉意充溢,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心道布局谋略不如你戏忠,莫非你以为,这全军之中,无人能看穿你所做之事不成?
当下刘策朗声道:“戏先生要问我,我也有一事想要问戏先生,夏侯渊在容城设伏,先生知此事,为何不提前报于刘和。”
戏忠轻哼了一声,自若道:“我不知他做下此事,此人一向果决,做事时常出人意料。”
刘策不觉笑道:“哦,那先生是说,夏侯渊想要杀你,也是临时起意?”
听到刘策问及此节,戏忠没有丝毫讶然和慌乱,反而更似有了兴趣,抬头望着刘策,眼神中竟然有了勉励和赞许,复而变为笑意,道:“你能看到此处,也算不错,不过戏某好奇,你是何时猜到。”
“夏侯渊逼近刘和,我与夏侯渊交手,听你在仆兵处大喊一些无用之词,只要不是蠢货,多半不会作出如此的愚蠢把戏。”说到此处,刘策留意戏忠神色,似乎没有因为己身讽刺有所意动,接着缓声道:“我见夏侯渊想取下大弓,便知夏侯渊要杀你之人,是你戏忠。”
戏忠似有所悟,点了点头,道:“我知夏侯渊箭法,本打算受他一箭,此刻才知你为我阻了一劫,戏某不是口上寥寥之辈,我自记下,日后奉还。”
听了戏忠承诺,刘策倒是没有多大欢喜,道:“几百步卒因你而死,莫非戏先生,以为这是我刘策一人之功?”
戏忠却是不以为然,出口道:“此事因我而起,不过戏某私下以为,算不上我的过错,所以心有坦荡。”
“你我既然皆为刘和麾下,孰是孰非,还需让刘和去定论。”
刘策说的生硬,戏忠也不在意,收敛面色,沉吟片刻,道:“这也无妨,早先我已将事端,尽数告知了刘和,刘和既然让我留在军中,拜我为参军,想来也不会埋怨我,戏某是要脸面之人,若非如此,怎会恬不知耻的站在此地。”
果然。
戏忠与刘和早有私议。
想起之前城门之事,刘策有些愠怒。
“戏先生,在城门侧时,与此时找我,是否所为相同之事?”
“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
“戏先生是聪慧之人,定然知晓我的心思,为何城门之时,不予我讲明。”
“刘策,你是年轻之人,我若是说的直白,你不要太过于在意。”戏忠顿了顿,似乎再有思索,复而沉声道:“如今我们可算是同僚,你问我不说,是我的失职,你不问我不说,也于情理相合,换言之,我们的交情,还没有到那种贴心置腹的程度,你所展现出来的能力,也没有达到让我刻意结交的地步。”
这便是被小瞧的意思了。
只是戏忠说的更为委婉一些。
刘策心中不觉冷笑,戏忠虽然精于谋划,不过也太过于倨傲了些,恐怕,戏忠也是自觉得,刘和一军中,无人能入了他的眼幕,才会有如此高姿态。
念及如此,刘策笑着向戏忠拱手。
“先前,在营门时,鲜于辅拨给我四百步卒,我引他们去寻高顺时,高顺在四百人面前,言道陷阵营不是每一个步卒都有资格可以进的。”
戏忠微眯起眼睛,不知刘策为何提及不相干的事情,不过,还是点头,附刘策所言,道:“恩,其后呢?”
“其后夏侯渊引骑兵来袭,鲜于辅前军中军被冲击的溃不成形,高顺引陷阵营不退,被高顺看轻的四百人亦随高顺冲阵,至始至终,没有一个人退后逃跑,战果虽不如陷阵营,比之前军中军又好了许多,自那时起,高顺口中没有说出,心里已然认可了这四百步卒的实力。”
此时,戏忠才明白刘策所意为何,笑道:“我在后方,看到了这般事情,刘策,我知你有武艺,你既在袁绍军中呆过,想来也知晓袁绍麾下谋士与武将的位序尊卑,颜良文丑之名天下尽知,在袁绍心中,可曾比得上郭图许攸之流?”
“郭图只身前往冀州说服韩馥,许攸尽说河北世家倾力支持袁绍,此二人有谋略,与颜良文丑所负职责不同。”
戏忠听刘策辩解,心中不屑,也不想于此再多口舌。
“这与此时我们所说,你刘策自身才能,无太大关系。”
刘策听出戏忠轻视之意,却是只若不知,道:“我知戏先生擅谋,谋划之事,我自认做不到,只是,在袁绍军中,颜将军和文将军,对我和兄长有过恩情,听到戏先生对二位将军倏无敬意,才为两位将军辩解一二。”
听刘策如此说,戏忠有所缓和,面上一恭,道:“是戏某失言了。”
“既然戏先生有心考校我,我虽自认不如先生,还是想与先生谈论一番,如先生所言,日后我们共为刘和效力,军中以才能排论,我尚未及冠,是以凡事也想争一争。”
戏忠不觉挑了挑眉头,似乎来了兴致,笑道:“年纪小,才有韧力,戏某已过了年少时,倒是时而怀念再三。”
“既如此,我细数与我有过交往,又让我有所信服之人,不过三四人,我想问戏先生,今日之前,戏先生从谁人口中,听过刘策的名姓,还有我这点浅薄武艺,是朱灵,于禁,郭嘉,还是荀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