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离办完了事,随处寻了个酒楼,劈了个雅座,一边喝酒一边听那凡人说书。
凡人讲书倒是极有趣味,为了留住客人,说得那是天花乱坠天马行空。
比如说什么两个相爱的人死后,若是还不愿忘记对方,上了黄泉路后,可以跳进三途河,在三途河中求上千年,就能转世投胎,和心爱之人再续前缘。
呵呵,纯属胡扯。
还说什么要是有情人没能同时死去,可以在奈何桥上等待,等到另一个人死了,可以一起过那奈何桥,一起重新回到人间。
呵呵,简直不要命,奈何桥上雷劫天成,有胆量你去劈几下试试,就知道人唬人。
“且说那东北的边境,又打起了仗来,不过这次啊,来了个天上的神仙,化身成一个神勇的将军。”
“多亏了那将军,这战事才平息了。”
“那将军是谁?那将军平了战事,自是回去当神仙了,没人知道他是谁。”
“不过这天下分分合合,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迟早还是会乱的。”
烛离心想这人嘴皮子倒挺利索,放下钱币就离开了,徒留倒茶的小厮兀自奇怪。
她要回北寒之地,既然那战事起在了东北边境,倒也算是顺路,她也去瞧瞧那个做好事不留名的神仙。
东北边境的战事已然消散,徒留下了尸横遍野,和无处安放的亡魂。尸体自有活人处理,这亡魂可只能让冥府领走了。
单看这日游差搭下歇脚的茶水棚,烛离就晓得,这场战事死了不少人。
也不知哪些是该死,哪些是枉死了的。
不过也都一个样,反正都是会死的。
“神仙。”一个当差的日游看见她,恭恭敬敬的行礼。
烛离挥挥手,“我路过此处,来歇歇脚。”
日游引她到茶水棚坐下,又给她倒了碗茶,“神仙请用茶。”
“这里死了多少人?”烛离端着茶碗,看着眼前排着队被带走的亡魂,有缺胳膊少腿的,有吹胡子瞪眼的,各自形态,竟有些好笑。
“死了近千人。”
千人…够忙活一阵了。
不过,梦婆怕是要乐疯。
烛离看着一队人走过,又排好了一队,紧接着去赶黄泉。
咦……
怎么会有仙气?
哪个凡人的亡魂竟染上了仙气?
烛离顺眼望去,寻出那带着仙气的魂魄,双目紧闭,念念有词。
那哪是个凡人的魂魄……
“把那个人带过来。”烛离抬手指了指,身旁的日游赶紧过去拘来。
“你,过来。”
烛离听清了,他嘴里念的“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去何处?”
“还不拜见神仙。”日游推了一把,那人便木讷的跟着说,“拜见神仙。”
想必是个历劫的仙人,在这里迷了心智,要跟着一道去走黄泉路了。
好不容易历完了劫,这一走,怕是要再历一遍,当真是有点惨。
“你是何人?为何要走那黄泉?”
“我是何人,我为何要走黄泉…”
“我是何人……”
“我为何要走黄泉……”
那人木讷的重复着,眉头一点点紧皱。
“再不清醒,当真要走一遍黄泉了。”烛离悠悠站起来,看着手中的茶碗,径自将茶水泼到了他脸上。
“我是白荼冥君。”白荼赫然睁眼,周身气度瞬间变化,真的成了白荼的模样。
日游连忙下跪,他们竟差点把白荼冥君捉去了冥府度轮回。
这可是冥界的冥帝冥后,最宝贝的小儿子啊。
多亏了那神仙,才没酿成大错。
神仙呢?
“我为何在这?”白荼顿时清醒,看着跪下的日游。
他为何在这里,鬼也不知道啊。
白荼想了想,他历劫入了这人间的战事,凡身死去,他也杀懵了眼,竟跟着那些凡人亡魂一起,差点走了黄泉路。
走了黄泉路,他岂不是要再历一次劫。
多亏了方才的女子。
咦…人呢?
在那,怎么走得这么快,他还没说谢谢呢。
白荼急急忙忙追上去,大声唤道,“仙子留步。”
醒了?
烛离停下来看了一眼。
这一眼,便入了白荼的眼。
好美……
“仙子哪里去?”白荼紧跟上。
“仙子府上何处?我是冥界的白荼,日后到仙子府上谢恩。”
“你等等我……”白荼紧紧的跟上烛离的步伐,心想一个女子竟走得这般快。
“你跟我说说话呀,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天界的还是冥界的?还是哪个仙神境的上人?冥界的话我怎么没见过你。”
烛离只听过冥后如何疼爱小儿白荼,可她万万没想到,冥界这个白荼冥君,竟然是个话唠。
“我是来历劫的,你呢,你是来做什么的?你也是来历劫的吗?”
“你不觉得太阳刺眼么?”烛离拿出把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手心。
“是有点,我好像有点渴了,好像还有点头晕。”白荼揉了揉太阳穴,作势要回去喝碗茶,“我们回去喝……”
“嘣!”没等白荼把话讲完,烛离拿折扇狠狠地敲了一下白荼的灵台,瞬间白荼的魂灵便消失了。
“聒噪。”
冥界东境,桃止山,升梧神宫中。
白荼将将醒来,觉得头疼。
“小祖宗,舍得醒了?”升梧推开房门,见白荼扶着额头发呆,“历完劫不准时回来,跑哪逍遥去了?”
“我哪敢呐。”
“还不敢?你晚回来多少时辰了?”升梧见他仍旧揉着额头,干脆拍了他一下。
“大哥不安慰我就算了,竟还打我。”白荼耍赖道。
“干啥坏事了要大哥安慰?”
“我差点都走上黄泉路了。”白荼一想起来,竟还有些委屈。
“黄…你没事吧,没受伤吧?”升梧岂不知黄泉,虽然说再走一遭也没啥大不了的,可白荼是捧在手心长大的,哪里受得那些苦。
果然,大哥还是担心自己的,是亲生的没错,白荼赶紧道,“我没事,我碰到了个神仙,是她点醒了我。”
白荼一想到烛离,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他大哥见多识广,肯定会知道。
白荼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大哥,你可认识哪个女神仙,额头上有一朵花的?”
现如今哪个女神仙头上没朵花的…就那凡人女子也是喜画个额间妆的。
“这种事情,倒不如问问你三姐呀。”白云刚从罗嶓山来,听说白荼灵归误了时辰,这可是她娘的宝贝呀。
没成想,一来却听见白荼打听女神仙。
“三姐,那你说说,哪个女神仙额间长朵花的?”白荼干脆盘坐在床上,双手搭在腿上,好奇的望着白云。
“你倒说是什么花呀?”白云也觉得无语。
白荼不知该如何描述,干脆跳下床,“我给你画出来。”
很快,白荼便画好了。
“差不多就这样了。”
“这,倒像是冥府的彼岸花。”白云说着,提起笔,画出了彼岸花的枝干。
“像,这样一看就更像了。”
“生着这彼岸花的女神仙,可就难倒你三姐了。”白云摇摇头,将笔放下。
“这个人,或许你大哥还真知道。”升梧思索着,觉得是烛离神女,哦不,该是上神了。
“真的?”白荼眼冒星星,激动的看着升梧。
“或许是烛离上神。”
“彼岸花生在忘川府不假,也不能说是烛离上神呀。”白云隐约记得,烛离额头上是没有印记的,当然,她见到烛离都是千百年前了,也有可能是她记错了。
“那日在神凰宫,烛离上神她……”升梧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索性将那日神凰宫的事情显现出来。
“烛离在此,恭贺仙君大喜。”
当日的场景,如今回想起来,仍是令人生叹。
升梧尚且记得,当时他还拦住了烛离。
“就是她就是她。”白荼开心的指着烛离,差点没跳起来。
临了,却见烛离转身,那天宫里的喜庆,与她鲜红的背影,却格格不入。
她哭了……
她怎么会哭?
那么好看的女子,怎么可以哭。
“大哥,她在哪,我要去找她。”白荼抓住升梧,神色有些激动。
“冥府。”
“这么近?我这就去。”白荼欣喜,哪管什么大哥三姐的,哧溜的就跑没影了。
“哎…”白云急恼,“大哥你怎么不拦着他。”
“由他去吧。”
他何曾见过白荼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的,更何况,那烛离上神被伤得那么狠,白荼此去……
罢了,随他去吧。
终究,是他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