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离查看了梦瑶的记忆。
起初,她应当是难得休假,寻个稀奇,跟着日游一起混出了冥界。
日游要当差,千叮咛万嘱咐要去她不要跑远了,起初梦瑶是没跑多远,只是后来,她迷路了……
然后,越走越远。
梦瑶入了山,恰逢大雨刚过,路面湿滑,顾怀从山上跌落,晕倒在了路边。
梦瑶救了顾怀。
原本梦瑶是记得的,他们不能参与凡间俗事,她想救了顾怀后就想离开,却不料顾怀醒了……
醒了,还看见了她的模样。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梦瑶一下子慌乱,扔下顾怀就跑了。
后来,梦瑶想寻个地庙坐等日游,却在途中被人贩子拐了去,正巧顾怀认出了她,将她赎了出来。
梦瑶生了在人间多留些日子的念头。
那一日,她终于找到了日游,日游拘了一个姑娘的灵魂,那姑娘不住的求他。日游自是铁面无私的,只是梦瑶得知那姑娘家里还有老母亲和未成年的弟弟,她便于心不忍。
梦瑶替了那姑娘的身份……
后来,梦瑶和顾怀终究还是相识了。
日游见梦瑶迟迟未归,担心她闯祸,便将此事告诉了崔钰。
崔钰到时,两人竟已经互许了终身。
梦瑶是没有避魂的信物,私自去的凡间,崔钰发现,因和梦瑶长期相处,顾怀的身体已然有了病态,他知晓,若是让梦瑶继续留下去,会坏了顾怀该有的人生。
崔钰毫不留情的拘走了梦瑶,就在顾怀上门求亲的那日。
当然,顾怀求亲,梦瑶本是不知的。
到底是一段孽缘……
烛离给梦瑶度了些灵气,梦瑶这才从醉酒中醒来。
“离姐姐。”梦瑶有些失落,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你不该偷跑去人间。”烛离看着她,唉,终究是年岁太小,涉世未深,不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崔钰说,留在人间,我会害死顾怀。”梦瑶神色中透露着无助,“可是,我真的喜欢他。”
“行了丫头,凡人皆有命数,你若是真喜欢,等那凡人死后,无牵无挂了,就把他留在冥府当差。”
“这样可以么?”梦瑶挠挠头,却也有些心动。
“等他死了,你去求崔钰,还怕他不判给你?”烛离摸了摸梦瑶的头,想着小姑娘未经历过感情,过段时间就忘记了。
“谢谢离姐姐。”
“你呀,莫要再私自去人间了,更不许再去寻那凡人。”
梦瑶开开心心的答应了,开开心心的回了梦府。
烛离酿酒酿了七日,正想出门走走,崔钰黑着脸赶来。
“是谁又惹你不痛快了?”
“梦瑶。”崔钰说着,气不打一处来,他原本以为他拉走了梦瑶,顾怀的命里便不会大变。
只是,他终究是晚了。
想想凡人数量多少,梦瑶选谁不好,选了个至福至善的人。
那顾怀修的是善胎,是个大善的命,功成名就,无大病大灾,享三世同堂之福。
他的确是功成名就了,只是,七年里,他拒绝了所有的媒妁。众人都说,他在思念那位早丧的孟姑娘。
“那凡人的命理若是乱了,梦瑶会因此受到大罚。”
唉…她偷跑去人间就罢了,为何偏偏还替了人的身份,乱了人的福善之命。
“你来寻我又有何用。”受罚之事,他该去找冥君和他自己这个冥判,她能做什么用。
“抹去那凡人的记忆,莫让他再错得更多了。”
“那凡人起码还能活三十年,娶妻生子是迟早的事。”纱华听见了崔钰的话,猝然开口,“为何还要牵扯到我家上神。”
不管是谁,改了凡间的运势,都是要受到劫罚的,她也心疼梦瑶,可烛离呢,又有谁去心疼。
“你以为我爱管这破事?”崔钰黑着脸,“梦瑶来偷命簿,我才给她看的。”
谁能料到,顾怀的命理,终究出了变数。
“她又想去人间,我把她打晕交给梦婆了。”
梦瑶她竟然还想着去偷命簿,简直不要命,这可是大罪。
“那你怎么不自己去凡间?”纱华哼了一声,想与崔钰争辩。
他为何不去?
抹去凡人记忆,虽坏不了自身多大修为,可崔钰是手持命簿的仙官,若是能让他擅自改动的,又何必跑忘川府一趟。
“也罢,我便去见一见那凡人。”烛离甩了甩手,谁让梦瑶是她朋友呢。
谁让这冥府的人,唤她一声烛离上神。
唉,她明明都如此低调了。
烛离寻到了顾怀,正如崔钰所说,顾怀是位学士,就是身体有些羸弱,稍稍见风吹便脸色苍白。
顾怀和几个好友当是在游湖,烛离使了阵风,顾怀禁受不住,在小厮搀扶下进了船舱。
烛离使了个迷诀,顾怀便安稳的睡去了。
烛离探了顾怀的梦。
那一日,顾怀当了他的传家宝,寻了个媒人,算着好时辰去了孟家。到了孟家,却见家门紧闭,门上挂了白绸。
白绸,当是家中起了白事……
媒人敲了家门,开门的是孟家女的老娘亲。
双目带泪,步态蹒跚,神色怅惘。
“孟家大娘,家中出了何事?”
孟大娘看清来人,心头哽咽,终叹了口气,“女子昨夜旧疾复发,不治…去了……”
“咳……”顾怀一听,脚下一个趔趄,心口一痛,竟咳出了血来。
明明前两日还活蹦乱跳的站在自己面前,怎么可能突然就没了,顾怀不信,作势要冲进去。
孟大娘拦住了他。
“公子请回吧,好歹让我家女子……清清白白的走。”说完,孟大娘再也忍不住,哀声哭了起来。
顾怀痴痴的回到家,大病了一场,落下了病根,成了如今这副羸弱的模样。
梦瑶被拘回七日,对顾怀而言,却是傻等了七年,这终究是一份孽缘……
烛离施法抹去顾怀对梦瑶的记忆,睡梦中的顾怀竟然挣扎了一下,临了,到底落下了一滴相思的泪。
“到底是个痴人。”烛离望了他一眼,终究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愿你没了梦瑶的人生,福善安康。
顾怀只觉屋中透了风,缓缓醒来,坐起了身,似有疑惑,唤来小厮问道,“可是有什么人来过?”
“不曾。”
不曾…那他将将醒来时,瞧见的那一片红色衣袂又是什么?
那红衣上似绣着什么,像花,他却又从未见过。
他总觉得自己的记忆空白了一片,好像他离开家之前做了什么事?
他又仿佛做了场梦,梦中有个美丽的姑娘,他却无论如何,也记不起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