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血玉存在以来,觊觎其强大力量的人便不计其数。
也许见证过太多由此引发的悲剧,大约两千年前,一位名叫尹喜的真人创立了文始派,并将守护血玉作为己任。
自此文始派的世代弟子传人都肩负着这同一个使命,这其中便有张三丰和泰安生的师父。
距离上一次由血玉引发的事件已过了一百年的时间,在那次事件中二人的师父不幸牺牲了,自此他们便跟随师公麻衣道人继续修行,而引发那次事件的人正是齐煜。
“可那齐煜明明只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而且两位真人看上去也不似百岁的老人啊。”冷无尘不禁发出疑问。
对此泰安生带着几分自豪地回答:“我们均是出世修道之人,命炁又岂是你们普通人可比的?就连我们的师公如今也还健在,更别说我们的祖师爷尹喜——听说他早已得道成仙,永生不老了。”
“不过齐煜的情况跟我们并不一样。”话锋一转,张三丰接着说道:“齐煜是血玉的契约者。”
“契约者?”
“契约者顾名思义就是指那些因为使用血玉的力量而付出了代价的人,例如暄宁公主。但齐煜的情况跟公主还是有所不同的,他是最特别的一类契约者——为了得到血玉的力量他付出了生命作为代价。”
这让冷无尘震惊无比,但同时也更加疑惑了:“齐煜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与血玉交易并付出生命作为代价的契约者,下场是肉身殒灭,而灵魂则被囚困在血玉之中,永远不能转世轮回直到最终消亡。那是另一种意义的永生不灭,只是那种永生只会给灵魂无尽的孤独与痛苦。
而齐煜之所以还能像个正常人般活着,是因为他得到了一种与血玉相似的力量,那种力量能够代替他被囚禁在血玉之中,从而使他的灵魂暂时逃脱血玉的禁锢。但他依然无法转世轮回,只能借生在他人的肉身之中。”
这边泰安生刚讲解完毕,又换张三丰在那边继续补充:
“其实我和师兄先前都不曾见过齐煜,只从师公口中听说过他的事。而且就算见过,他可能早就换了另一副我们不认识的躯体和身份,甚至连“齐煜”也只是他其中一个身份的名字而非真名。但有一点不会变的——他一直对这个世界充满野心,想要君临天下主宰世人,为此他总想将血玉据为己用。
那日师兄发现公主所有的香囊上有他们泰家的图腾——泰家是工匠世家,先祖与我们文始派素有渊源,曾打造过收藏血玉的器皿甚至机关。所以他了解香囊的开启方法,从而发现了藏于里面的血玉。
也因此我们见到为香囊而来的齐煜时才肯定了他的身份,而且就像师公所说的他的实力很强,只怕连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下冷无尘总算清楚齐煜是个怎样的人物了,只是没想到对方还是个连张三丰都没有十足把握的敌人。
“难道连两位真人的师公、那位麻衣道人也对付不了他吗?”
张三丰无奈地叹了口气,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因为他的灵魂作为代价交付给了血玉,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便是与血玉同生的关系。就算杀死他借生的肉体,他的灵魂还是无**回,要对付他不能用一般的方法。而且自上次的事件后齐煜一直隐忍蛰伏,这次必定是有备而来。如今师公还在外游历找寻血玉的下落,我们二人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理想的对策来。”
清楚交代了这一切后,张三丰再次认真地询问起冷无尘:“现在你应该了解齐煜究竟是个有多危险的人、而守护血玉的责任又有多重大了吧?所以你真的还想要拜入文始派的门下吗?”
原来张三丰之所以告诉冷无尘这些,并不是要答应收他为徒,而是要让他知难而退。
“其实就算血玉真被齐煜得到,也不会给公主带来什么麻烦。只要我们把她安顿好了,就不会对她接下来的复生有任何影响。所以你也无须因此掺和到这些事情中来。只要你愿意帮忙隐瞒此事不对外透露分毫,我们自会放你下山离开。毕竟一旦公主的事被世人知晓,血玉的存在也会随之曝光,所以我们不得不这样做,希望你理解。”
听完这一番话,冷无尘没再坚持拜师了,而是沉默了下来。
见此张三丰知道他不会再草率地下决定了,便示意泰安生跟自己先行离开,让对方独自冷静一下。
而泰安生在离开之前,又扔给冷无尘一个包袱。
“这是我在公主遇刺的路上捡回来的行装,你拿去把她身上的衣服给换下来,我们要用来伪装代替公主的假尸。”
冷无尘愣住了好几秒钟,才慌张地说道:“泰真人,这不合理礼数吧……”
泰安生却白了他一眼:“这地方除了你就只有我跟师弟,难道你还要我们两个修道之人去做这种事不成?再说你若是心无旁念又有什么好心虚的!”
这话说得冷无尘无言以对。
待对方也扬长而去后,冷无尘又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最终打开那包袱。包袱里面放着的正是暄宁那套红色的大衫礼服,这是她为表对祈福仪式的尊重而特意准备的。
记得上一次他看到暄宁穿着这身衣服去闯御殿时,对方是那么的鲜活动人。而如今再见这一袭华服,却物是人非。
冷无尘转身看向此刻沉睡不醒的暄宁,心脏又是一阵抽痛。
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青春懵懂的情愫其实早就升华成了真正的爱情。
之后冷无尘半眯着眼,蹑手蹑脚地为暄宁换上了鞠衣、大衫,整理好霞帔。其实他不需要这么仔细的,但他想自己也许无法再为对方做更多了,才尽量在女儿家在意的仪容上为对方打扮得体面点。
但他还是因为心虚而没敢告诉暄宁这段小插曲。总之他跳过了这段回忆,直接说起了隔天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冷无尘就去见了张三丰,并表示自己仍然想要拜入对方门下。
经过一夜的思考他还是没想出些什么伟大无私的说辞去打动对方,只是觉得自己亲历了这一切后已无法对此无动于衷了。就算让他离开过回原本的生活,他的心里仍旧会时刻记挂着这里的。
不仅是记挂着暄宁、还有张三丰和泰安生、甚至是将来有可能被血玉卷入其中的每一个人的命运。
张三丰说得没错,如果当日血玉没有遗失,那暄宁的命运也会就此改写。她可能在一段时间内仍会对其父母之事念念不忘,但也可能在年岁渐长有了更多的人生阅历后便会释怀。
所以冷无尘觉得如果自己可以做些什么的话,那就是避免再有人来重蹈覆辙,从而也能避免让更多的人体会到他今日所承受的这份沉重。
了解了他的想法后张三丰又仍然继续问道:“你认为世人不应该使用血玉的力量?”
“是的。”
“为什么?血玉的力量不是很强大吗?有了它的助力哪怕多么困难或不可能的事情都能轻易办到。”
冷无尘却并不这样认为:“可这同样需要付出代价不是吗?就像我从小就明白的事情——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得到怎样的结果就应当付出相应的努力,这不都是同一个道理吗?既然如此又为何非要借助血玉的力量不可呢?”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承认我们生活的世界并没有那么完美,就像我虽然倾慕着公主,但我也很清楚以自己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娶她,有些事情无法改变就是无法改变。但我不怨,因为我有自知之明,不会作不设实际的幻想。
没错——也许使用血玉的力量就能帮我将不可能的幻想变成现实,可之后呢?血玉的力量无穷大,人心的欲望也是无穷大的,谁能保证有过第一次的满足后就不会再有第二第三次呢?但不计代价地去追求根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错误的,终有一天会因此自食恶果。”
这样的回答又大大出乎了张三丰所料,他没想到这个十五岁的少竟看得比大多数世人都要透彻。
“所以我觉得这血玉根本不是什么强大之物,只是蛊惑人心的恶鬼罢了!”
“不,血玉存在的本身并没有错,错的只是那些想要利用它行恶之人,所以我们才要守护它。”张三丰纠正道,但却是面带微笑,似乎对冷无尘的表现十分满意。
其实他早看出冷无尘天赋异禀,是块修行的好材料,但要成为血玉的守护者光有力量还远不够,所以他才一再引导冷无尘去思考感悟,而最终对方也没让他失望。
或许在暄宁的事情上冷无尘带有一些私心,但眼下看来保护血玉与保护暄宁这两件事并没太大的冲突,所以张三丰想收下这个弟子也未尝不可。
不过他还需要对方去完成最后一件事:“我可以收你为徒,但你必须去问准两个人——那就是生养你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