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成为文始派的弟子,就意味着冷无尘再不可能过回普通人的日子了,而为了尽可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他必然也得断绝往日里的一切关系。
暄宁知道他这是等同于要跟自己的父母永别,便忍不住打断他的回忆,略显激动地说道:“你疯了吗——竟然真的就这样抛弃生养你的双亲不管了?!你还是家中的独子,你的离开会让他们多么难过啊!”
暄宁知道其实自己没有资格训斥对方,现在的她明白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她本人,是她把冷无尘牵扯进来的。所以此刻她才会如此生气,不是对冷无尘生气,而是生她自己的气。
“公主你不必为此自责,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人无尤。而且我这样做不只是为了公主,还是为了成就文始派千百年来的使命和大义。”冷无尘却是那样平静而坚定,他的决心从不有假。
“而且父母都很理解我。”——直到说出这一句话时,他的表情才终于柔软了下来。
当日在张三丰的安排下冷无尘偷偷回去见了自己的父母。即使无法道出实情,冷无尘还是用自己的坚决与执着打动了二人。
他更是第一次从他那严父的脸上看到了引以为傲的表情,虽然对方并不知晓这一切背后的真相,却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会做出错误的决定。
之后冷无尘回到武当山上,正式拜张三丰为师,开始学习道法炁术。
与此同时泰安生却离开了武当山去找寻麻衣道人,只剩下冷无尘与张三丰留守在山上保护血玉。
一开始冷无尘也担心过齐煜会像上次一样突袭而来,不过张三丰却很有自信对方不会找到这里。而直到冷无尘开始学习阵界术和潜移术后,才明白自己的师父为何如此从容自若。
阵界术顾名思义就是使用炁能张结阵界。阵界可以隐藏、可以阻挡敌人的入侵、更有甚者可以将之变成个人随意操纵的空间。修术者的能力强弱决定阵界的强弱,结阵者与破阵者之间其实就是实力的对决。
泰安生的实力并不弱,上次之所以让齐煜轻易地突围而入,是因为竹林小屋周边的只是普通的防御阵界,平时仅用于阻隔一般人或猛兽的靠近。
不过就算更为复杂和高等的阵界,还是可以利用潜移术来突破的。
发动潜移术进行空间转移是有前提条件的——那就是两个不同的空间地点内必须有相同的炁能作为连接,这可以是修术者提前准备的炁纹法具,也可以是人体中的精气血液之类带有炁能标识之物。
所以只要有可以连接的媒介,也可以使用潜移术打开连通阵界内外的通道、从而破解阵界,至于成功率还得由对垒双方的实力强弱所决定。
然而张三丰说过齐煜的实力在他之上,所以他只能布下了一种不同寻常的阵界,以确保就算对方再厉害也无法破解。
在这个完全由张三丰操控的阵界空间中,他将自己的肉身能量与阵界空间融为了一体,然后将自己的灵魂作为连通阵界内外的唯一纽带。
人的肉身与灵魂是高度契合且无法被替代的二者,除非齐煜得到张三丰的灵魂,否则他根本不可能使用潜移术突破。而只要张三丰一直将自己的灵魂收于阵界之内,这便将是个无解的死局。
但话说回来,只要齐煜一天还活在世上,威胁就不会解除,一味躲避也并非长久之计。所以张三丰才让泰安生去找麻衣道人,寄希望于对方能够找到对付齐煜的办法。
在张三丰的悉心教导下,冷无尘的功力大有长进。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天赋极高,另一方面则归功于他的勤勉。
而在修炼之余,冷无尘也会时不时去看望沉睡的暄宁,给她讲讲自己的近况。
血玉的力量让暄宁的容貌不曾发生改变,依旧定格在十八岁的模样。同样不变的还有她始终闭紧的双眼,她根本听不到冷无尘的那些话。
就这样时间一晃过了三年,冷无尘已长成了与暄宁一样的年岁。
他还是一边跟随张三丰在绝仙岭上修行、一边等待着泰安生把麻衣道人带回来。如果不是事情突然发生了变故,他的这种生活也许还会持续很久。
那天冷无尘又在修炼的闲余到后殿去跟暄宁说话,却在不久后听到张三丰的召唤。在这个由张三丰的肉身能量所构筑而成的阵界内,他的声音似乎可以传到每一个角落中。
冷无尘穿过摆放着各种法器的殿堂,来到最深处的书房之内,那里还收藏着很多珍贵的道家典籍。只见张三丰置于背后的双手中就拿着其中一本,而他此刻的神色却有些凝重。
这让冷无尘生出不好的预感:“师父,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怀疑你的师伯出事了。”
不给冷无尘有太多反应的时间,张三丰便接着说道:“原本师兄应该在今日回到绝仙岭的,我也确实感应到他人已在武当山下了,但不久前我的感应却突然中断了,他似乎毁掉了我给他的魂器,所以我怀疑他可能遭遇了什么意外。”
所谓的魂器是存放了张三丰一小块灵魂碎片的法器,用作对方归来时打开阵界的媒介,也因此张三丰才会感应到对方的动向。
“虽然不清楚师兄到底是怎么了,但我确定在感应被切断的前一刻他还活着,所以我想你去打探一下情况。毕竟这里的阵界是以我的肉身作为能量基础的,我无法离开。”
“我明白了!”冷无尘马上点了点头。其实他和张三丰并不是没想过这当中有陷阱的可能,但关系到泰安生的生死他们都不敢有片刻犹豫。
张三丰又打开手中的书本,那里面竟是空白一片,而这本无字书其实才是他完整的魂器。
只见他撕下一页白纸向上一扬,然后又用单手结印并往着纸张一指,那上面马上显现了用炁纹写下的符文,但又很快消失。接着变回空白的纸张被折成一只纸鹤,飘落到冷无尘手中。
“纸鹤会带你到我先前感应消失的地方,找到师兄后你便将它拆开,这样我就会使用潜移术将你们带回来。”
之后冷无尘便匆忙离开了绝仙岭。这是他三年间来第一次下山,但他却无心关注沿途久违的风景,只想赶快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在纸鹤的指引下他来到山脚一处平缓的坡地上,乍一看这里并没什么异状,但很快他就察觉到四周环绕上来的几股炁能。
果然从周围的树丛中马上跳出几个身穿统一道服的男子,但看他们个个凶狠的架势,并不像是在这武当山中修行的一般道家弟子。
尤其他们一言未发就朝着冷无尘攻击过来,很明显早就把他当成了目标。
但如今冷无尘的实力已完全不同于往日。尽管这几个男子都是有道行修为之人,但面对他们的同时攻击时冷无尘还是相当地从容淡定。
在绝仙岭上他只有自己的师父可以作为练手的对象,而这下终于有了实战的机会,他也不手下留情了,一下释放出全部的力量,瞬间就把敌人全部放倒在地。
不过冷无尘并未因此放松警惕,他很清楚这些人不过都是马前卒,真正的黑手应该另有其人。
果然身后再次传来脚步声,冷无尘转身一看,来者正是齐煜!
看来对方在这三年以来一直打探着血玉的下落。
而这次他总算逮到机会了,只见与他一起出现的还有泰安生跟另一个陌生的女子,后两者都被他用炁纹所束缚着。
“小子你来干嘛!”泰安生气急败坏地喊道。在败于齐煜的瞬间他就把张三丰给自己的魂器毁了,为的就是防止齐煜得到它从而打开绝仙岭上的阵界,不想这反而引来了冷无尘。
冷无尘来不及说明,齐煜就先说道:“我就猜到留着你的命一定能够引出你的同伴,不想这还来得挺快的。你们文始派的人就是伪善,不然你的前辈很久之前就有可能杀了我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煜并未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看向冷无尘:“把血玉交出来吧,不然我就先杀了他们,再把你也杀了。一味躲藏是没有用的,你们打不过我也杀不死我,继续耗下去只会对你们不利。”
一如三年前一样,齐煜表面看起来平静得毫无波澜,与他对血玉那异于常人的执着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不可能!就算你把我杀了我也不会将血玉交给你的!”
“好小子,看来师弟这几年没白教你!”泰安生边说边甩给齐煜一个挑衅的眼神,完全不把对方的威胁放在眼里。
齐煜当然清楚这些文始派的人不会轻易屈服。于是他做出了另一个举动:将泰安生身边的那个陌生女子拉了过来。
“那我就先从她开始下手吧。”
“等一下!”泰安生见此又大喊了起来:“这位姑娘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杀就杀我!”
齐煜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本来你们三人都死在这里不就好了?这样我就彻底拿你们没有办法了,正是你们的伪善给了自己留下了弱点。”
他又再次看向冷无尘,并将决定权交给对方:“你要怎么选择呢,是要我杀了这个无辜的女人、还是带我去见张三丰?”
冷无尘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子,就在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地握紧手中的纸鹤时,一抹如浓墨般的色彩却突然从天而降,吸引住在场几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