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天面壁七日的惩罚,对慕容婉来说,其实就是让她回家看看。
枣红马上,慕容婉恢复了女装,一身湖绿色的锦衣,外罩红色大氅,添了几许少女的妩媚。
大将军府外,慕容婉翻身下马,迎面见到父亲那辆四驾马车正徐徐驶出来。慕容英很少坐马车,但京城是达官贵人的聚集地,慕容英位高权重,自有不少应酬。去那些豪门大宅,坐马车体面许多。
驾车的人面貌却有几许狰狞,炭黑的脸上疤痕交错,背部微驼,只有那双握住缰绳的大手显得有力。
慕容婉热情地招呼道:“福伯,我爹要出去吗?”
驾车的人叫李福,原是军中一名小校,七年前在边关一次战斗中,率队突袭敌方营帐,被大火围困,仍死战不退,为大军的增援保住了时间。过后因严重烧伤,除了一双手,几无完肤。慕容英念其功勋,准备提拔他,但遭到了李福的拒绝。一个失去战斗力的废人,怎么还能领兵杀敌。慕容英见其忠勇,更加怜悯他,于是留在身边听用。李福不愿吃白食,自告奋勇地当了个车夫。
慕容英很敬重李福,并没轻视他,常以李兄呼之,所以慕容婉也跟着尊称为福伯。
李福勒住缰绳,笑着道:“小姐回来了,大将军在后院休息。老奴只是受大将军派遣,去接一个人。”声音响亮,中气十足,与其凄惨的形貌并不相符,可见当年也是何等豪迈之人。
慕容婉随手将马交给府中的小厮,甜甜地向李福一笑,如穿花蝴蝶般向前窜去。回到敬爱的父亲身边,使这个娇憨的少女感到异常高兴。
刚至后院门前,一个颀长的身影迎了出来,满面春风般的微笑。见到秦风,慕容婉突然有一种不一般的感觉,同样的青衫,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了俞青凡的影子。
秦风阳光,带给人温暖,不像那自以为是稍显冷酷的俞青凡。慕容婉俏皮地一笑,“秦大哥,什么时候把你那踏月无影的轻功教我两招?”
慕容府四大家将中,秦风、吴云、钱雷可算是慕容英的弟子,从小由慕容英抚养长大,万电年龄偏大,是带艺投身。钱雷憨厚,学剑成痴,吴云自愧于身体残疾,沉默寡言。这两人与慕容婉交往不多,只有秦风性情活泼,年龄相差不多,与慕容婉比较相厚。慕容婉幼时玩伴中,除了萧逸,就是秦风了。
“小姐的武功得自主公亲传,哪里瞧得上我这种微薄小技。”秦风像个谦谦君子,“不过,我最近学了一种戏法,小姐如有兴趣,我倒可以献丑一番。”
慕容婉好奇地望着秦风,这个在她心中如兄长般的男子,从小就迁就爱护她。伤心失落的时候,秦风总是会出现在她的身边安慰鼓励,高兴欢乐的时候,又会退到她的身后默默地注视。现在她受到皇帝的惩罚,正是满腹委屈无处倾诉。
秦风一摊双手,示意手中空空如也,然后他轻轻走到慕容婉面前,右手迅速地在慕容婉秀发后一绕,一朵清丽淡雅的白兰花擎在秦风手上。
秦风微笑着递过去,慕容婉将白兰花凑到鼻尖一闻,幽香沁入心脾。
“谢谢你,秦大哥。”慕容婉秀目中莫名闪过一丝泪花。
“去吧,大将军正在等你。”秦风侧身一让。
也许受到了秦风的鼓励,起先那种即将面对严父责备的忐忑感一扫而空。慕容婉走到书房门前,房门并没有关,但慕容婉止了步,轻呼了一声“爹”。
“进来。”声音威严。慕容婉低着头走进去,书房内只有慕容英一人。
得到皇宫发生的私斗事件的密报后,慕容英并没有进宫面圣,找萧天求情。他只有慕容婉这个独生女儿,难道不担心意外情况吗?作为父亲,无论装作怎样的铁石心肠,对女儿的牵挂是难免的。可是他不能采取任何行动,他不能授人以柄,影响到萧逸的前程。他甚至做好了牺牲慕容婉的准备,但没有人会知道,整整三晚,他都没有合过眼。
“婉儿,你瘦了。”千言万语汇集成这寥寥三字之中。
慕容婉眼圈一红,扑入了慕容英的怀中,低声啜泣。保护萧逸,她受到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太多的压力。她一直表现得坚强果敢,只有在最亲的父亲面前,她的柔弱才体现出来。
“好孩子,爹爹知道皇宫中处处危机,难为你了。你本该在天真烂漫中长大,可家族的荣誉过早地压在你身上,说起来是爹对不起你。”慕容英轻抚着女儿的秀发。
温馨的画面总是短暂的,慕容英是个铁腕人物,他不能有太多的儿女情长。他扶正了慕容婉的娇躯,“殿下还好吧?”
慕容婉轻拂着粉脸上的泪痕,“殿下只受了些轻微的惊吓,他的心智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成熟许多,临出皇宫时,他还在安慰我呢。”
“殿下毕竟年龄小,又处在权力斗争的漩涡之中,他太过善良,有时候我真的担心。”慕容英叹了口气。
“爹,殿下私下里曾多次向我提起,他对什么太子之位毫无兴趣,他更讨厌这种勾心斗角的生活,他想回去,回到边关过无忧无虑的日子。”慕容婉认真地道。
“胡说。争不到太子之位,只怕连性命都难保,还有什么无忧无虑的日子。婉儿,平常殿下最听你的话,你无论如何都要坚定殿下夺位的决心。这也事关我们慕容家的生死荣辱,你千万不可大意。”慕容英叮嘱道。
慕容婉对萧逸有一种特别的情愫,不是爱情,却也不是简单的姐弟之情。她希望萧逸快乐,不忍阻止萧逸的理想。但现实是残酷的,生在帝皇之家,命运往往不由自己主宰。她自己又何尝不一样,为了家族利益,什么都应该毫无保留的放弃。
“现在皇上封殿下为德王,已经在城南圈地,准备营建王府。这样殿下就摆脱了于贞贞的监视,又避免了萧震无孔不入的毒手。”慕容婉十分认可皇上这番安排。
“你错了,殿下将变得更加危险。在皇宫,有皇上的庇护,于贞贞和萧震胆子再大,也不敢公然使用手段。而建了王府,是自立门户的意思,他们的阴谋诡计将纷至沓来,殿下的安全问题成了我们的重中之重。皇上是在下一步险棋,他把殿下安全托付给了我。你仍然担任殿下的侍卫长,我准备将钱雷和万电分拨到王府。”慕容英沉思着道。
慕容婉不解地问:“为什么是钱雷和万电?”
“秦风是个刺探情报的高手,我必须留在身边,吴云性格冲动,争强好胜,不适合跟在殿下身边。而钱雷忠厚,武功在四大家将中为翘楚,至于万电,沉稳老练,智谋过人,有他辅佐殿下,我放心不少。”慕容英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呈碧绿色,小巧玲珑,上面镂刻着精致的菊瓣。“好好拿着,非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使用这块令牌。”
慕容婉知道这块菊花令的用途,父亲秘密训练了一批真正的死士,目前已陆续潜入了京城,而令牌是召集他们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