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晖园的正厅里,谢卓然阴沉着脸,李氏从他手中接过三房老太爷的信,表情隐晦不明,一时间两母子无话,周围静的落针可闻。
坐在榻上靠着大迎枕的李氏喝了口茶,看着谢卓然,慢慢开口道:“哎,你可是有什么主意了?”谢卓然没有说话,脸阴沉的可怕。李氏又道:“现在官府人赃并获,就是那何二当堂翻供,全祁门的人也都知道怎么回事了,哎,我以为你媳妇能把这件事处理好,谁知道她这么不争气!”
谢卓然抬起头,一字一顿的道:“我拿着大哥的帖子去找那胡县令,看看是否还有回旋的余地。”话还没说完,李氏就喝了一声:“糊涂!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你这样做不但让别人看我们谢府的笑话,更会连累你大哥!再说,胡县令虽然没有什么根基,可他的岳家扬州郑氏可不是什么好惹的。”
听了这话,谢卓然的头耷拉了下来,难道真的要开祠堂,让那些破落户嘲笑他这个东谢的嫡子娶了个蠢妇!从小父亲对大哥严格要求,说他以后要支应门庭,对谢陶然那个庶子虽然没表现出什么,可每每检查功课时,只会在谢陶然夸夸其谈时眼睛闪烁,他怎么会不知道,看上去父亲对大哥寄予厚望,其实最疼的就是那个庶子,至于他,在父亲眼里就是个纨绔子弟!今日被谢陶然摆了一道,在天上的父亲应该是嘲笑他的吧,依然纨绔,一事无成。
李氏看着呆愣的幺儿叹了口气,知道他心中的苦,自小被定为管理庶务的那个,又被丈夫不喜,自己也没给他娶一个贤内助,哎。
母子二人各怀心思,一时间无话,这时李氏的陪嫁张嬷嬷推门进来,一脸为难的看着李氏。李氏不悦道:“你我二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张嬷嬷飞速的看了一眼谢卓然,艰难的开口道:“老夫人,二夫人流产了。”
“什么!”李氏惊讶的站了起来,接着问“什么时候有的,怎么会流产!”张嬷嬷没有说话,只看了一眼谢卓然。
此时的谢卓然面色未改,心中却是五味杂陈,自己子嗣单薄,虽有一妻一妾,却只有两个女儿,盼这一胎好久了,现在竟然被自己。。。
顺着张嬷嬷的眼神看过去,李氏见谢卓然面色如常,便知道他已经知道此事,又怕他憋着难受,便问道:“怎么回事?”
谢卓然站了起来,朝着李氏行了一礼,道:“是儿子不好,今天看见三叔的信后,失态了,推了杜氏一把,没想到她有了身孕。”李氏一听,不觉得气血上涌,盼这个孩子盼了许久了,却没想到被。。。看了眼谢卓然,压住内心的千言万语,只得安慰他:“罢了罢了,你也不想的,杜氏这次做的事情确实令人气愤,搞不好会连累咱们整个谢府!”又对李嬷嬷说:“你去问问杜氏身边的张嬷嬷,她们主仆是怎么回事,有孕了也不知吗?她又不是年轻不知事,都有了两个孩子了,怎么还这么愚笨。”
张嬷嬷听了之后,知道老夫人这是动怒了,是啊,夫人也太不小心了,有了身孕自己竟然不知道,刚想转身出去,李氏又道:“去我的小库房拿些药材给她补一下身体,再让家中的王大夫给她看看,好好调理,近日,便让她待在芙蓉园,不要出来了!她惹的事情够多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李嬷嬷和谢卓然都知道,老夫人这是要“软禁”杜氏了。“既然要开祠堂,就开吧,先看看他们想要闹些什么。现在把柄在人家手里,我们在家头疼也没用,你替我写封信,问问你三叔,何时开祠堂?”姜还是老的辣,李氏虽然面对这摊子烂事也有点心烦气躁,但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是,母亲。”谢卓然又是行了一礼。
看着这会子面色有些苍白的儿子,李氏有些心疼,道:“一会子去看看她,知道你厌恶她,都是为娘的错,当时相看只觉得她贤惠有礼,娘家又是书香世家,谁曾想,哎。”
“都是儿子的错。”谢卓然耷拉着头回道。
“对了,你大哥上次来信你也知道了,你妹妹和大嫂要从京城回来了,怕是已经启程了。你媳妇现下这样,是指望不上了,这些日子就劳累你了,我让张嬷嬷和你一起看看预备些什么。”
谢卓然抬头看了一下母亲,似有疲惫之色,想说的话就咽了下去。妹妹为什么回来他不知道,可大嫂,他猜得到的,定是上次母亲发现了杜氏做的事情,给大哥去了信,大嫂才会回来主持内院的事宜,母亲怕是对他们二房。。。
“是,母亲。让母亲为儿子操劳了,儿子先退下了。”李氏没说话,点了点头。
东府的焦头烂额,完全没有影响西府。三房老太爷写信给东府的同时,也修书一封给了谢陶然,问他想什么时候开祠堂。谢陶然现在只想赶快了结此事,便回复了“越快越好!”
就这样,三个房头约定于两日后开祠堂。
谢陶然把这事给谢格物说了,还问她那天去不去。谢格物点头,表示自己想去看看。而后她继续躲在自己的后罩房看书或者去小厨房研究点心的新花样,一时间竟也不亦乐乎。
现在不光是环翠园的人,整个西府的丫鬟婆子都觉得四小姐变了,变得和蔼可亲,爱看书且厨艺很不错,这在世家小姐里面可是不多见,这些话传到谢格物耳朵里,她只是只是一笑,是啊,人都要往前走,事也会越来越好,起码现在她凭着前世的梦境为自己和父亲争取了新的生活。
谢格心这几天快气死了,母亲流产,父亲却就来看了一眼,母亲终日以泪洗面,最后,她居然从李嬷嬷那里听说,这一切的一切居然是因为谢格物那个小贱人引起的!
“二姐,你说我们怎么收拾那个小贱人才能把这个仇给母亲报了。”捏着拳头的谢格心看着一脸平静的谢格非,看她好像没有听见,便用胳膊碰了她一下“二姐,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被谢格心碰了一下的谢格非皱了皱眉,不耐心的说:“这个事情祖母和爹爹会处理的,你不要孩子气,最后搞不好还添乱!”
“我怎么会添乱呢,你看看母亲多憔悴,父亲就来看了一趟!还不准我们和外祖母家通信,没准母亲肚子里是个弟弟呢,谢格物这个小贱人,真是烦死了!”
听到这,谢格非也有些烦,母亲一直不被父亲所喜,这次好不容易有孕,又轻而易举的掉了,真是没福气!这边两个人在芙蓉园的正厅里说这话,那边杜氏在卧房里以泪洗面,不停的摸着自己的肚子,李嬷嬷只得安慰她:“姑娘,大夫说了,你身体底子好,调理好了还能生,这个时候千万不要思绪过重。”
杜氏听了李嬷嬷的话,止住了哭泣,说:“嬷嬷,我不甘心!都是西府,都是西府那帮人!明明不缺那点东西却偏抓着不放,二郎更是过分,居然为了这个事情杀了我的孩子,事后还像一个没事人只来看了一次!敬晖园那个老虔婆也是,居然把我软禁了,还不准我同母亲通信,等我好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是是是,小姐,现下您必须先将身子将养好,不然那都是后话!”李嬷嬷听了刚才杜氏的话隐约觉得不对,想要劝阻,但一想小姐的脾气,就将劝阻的话咽了下去。
谢氏的祠堂在祁门,和东府相通,平时族里有专门的人打扫、供养。开祠堂的这天天气有了些春天的暖意,谢格物随父亲早早到了祠堂,
谢氏一族在祁门定居已有百年历史,族人众多。现下祠堂里面已经满是人了,包括族长三老太爷和族老宗亲。大家都在里面喝着茶,询问族长三老太爷这次是为什么事情把大家召集来,三老太爷没有多说,只是示意人还没来全,来全了再作说明。
看到谢陶然带着谢格物,有些人觉得纳闷,还有些人觉得不合规矩,但他们都不敢说什么,因为好多人都跟着西府在做生意,巴结还来不及,又怎么敢吱声。
谢陶然领着格物拜见了几个长辈,而后就去了三房的老太爷旁边,三老太爷看着格物,没有惊奇,只是和蔼的说:“我来的时候,你三叔祖母还说这几天樱花开了,让你去赏花,到时候有相好的小友,一起带着就是。”格物这是今生前世第一次和三老太爷离得这么近,老太爷也是第一次同她讲话,瞬间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对着三老太爷一笑,行了个礼,说道:“是,老太爷,到时候一定去拜访。”
早就听自己家老婆子说了,四丫头好像开窍了,这次看来,果真如此,这不是他一次见四丫头,可哪一次她都是躲在东府那两个女娃娃后面,要不怯怯懦懦,要不就是跟着瞎闹腾,这次说话倒是大方得体了。
就在一屋子的族老喝茶叙旧的时候,谢卓然走了进来,脸色阴沉,旁人同他打招呼他也不理,大家只能作罢,谁让人家兄长是大官呢。令众人讶异的是,同谢卓然一起进来的那个人,居然是本县的县令胡大人,这下大家可懵了,这怎么开个族会还把县太爷给惊动了。
三老太爷和谢陶然在刚才谢卓然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只不过没有动,看清和他一同进来的胡县令时,都赶忙站了起来,寒暄问好。
一番礼数后,三太爷对着胡县令说:“胡县令,我看这人齐了,就开始吧。”
胡县令忙对着三太爷拱了拱手,道:“谢老爷,我这次前来就是因为咱们今天说的事情有的涉及作奸犯科了,但是受害人说这事想先从族里解决,到时候有些事情需要我作见证我我就做个见证,至于事情怎么解决还是你们族里说的算。”
老太爷听后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对着下面议论纷纷的族人说了一句,“都安静了,下面咱们就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