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在后罩房里待了约麽一个时辰,丫鬟们因着竹语的吩咐除了中途送了一次点心、换了一壶茶,便没有去打扰她。
格物承认,起初让张璋调查这个事情的时候,内心还是有一些兴奋的,觉得迈出了报仇解恨的第一步。
但当张璋回来和她回禀了个大概,她又安插张全进库房时,她便觉得因为前世梦中的“预知”能力,能够掌控时局,避开歹人的迫害已然是上天的恩赐,没有必要把来之不易的“新生”浪费在歹人身上,《金刚经》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梦亦如幻,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她只记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话就够了,其余的便交给上苍吧。
想清楚了这些之后,她觉得醒后一直笼罩在心间的那抹乌云瞬间拨开云日见月明了。于是她轻松地推开门,脚步愉悦的去了前院,好去等着乳兄张璋的消息。
前里院,几个丫鬟婆子正在修剪园子里的草木,见她进来赶忙行礼。廊下的张嬷嬷指挥着几个丫鬟从耳房里抬着箱笼,准备晾晒薄些的锦被,看到格物,忙上来问:“姑娘看了好大一会的书,可是饿了,要不要让厨房备些点心?”
格物笑道:“嬷嬷,你可饶了我吧,自我上次病好了后,你从早上起床到晚上歇息,就一直问我是不是要吃点心,我要是再吃下去非得把脸吃圆了。”
张嬷嬷见格物说的夸张,嗔道:“姑娘原就比这个年纪的小姐瘦些,多吃点好。”
格物笑着应了,示意她自己进屋了,张嬷嬷点头,还不忘嘱咐,说现在这个季节正在乍暖还寒,让她紧着点身体,不能光看书。
因现在还是四月,早晚温差还是有,故她闺房的牡丹缠枝花样式的包棉门帘还未撤去,丫鬟掀开门帘,她就看着竹语抱着针线笸箩坐在小厅的秀墩儿上指点竹染打络子。见她进来,忙起身准备给她倒茶,被格物拦住:“可别再给我喝茶了,再喝今天晚上铁定是睡不着了。”
听了她的话,竹语笑着点头道:“是,小姐。”
“去把我内室还未绣完的那方手帕拿来,我和你们一处坐着。”说完便坐在了小厅的美人榻上。
竹语将绣棚递给格物,站在一旁,没有坐回去的打算,格物知道,她这是有话要说。便拿着眼睛瞥了她一眼,确见竹语并未看她,只是有些出神,便没有出声,拿起绣棚开始绣帕子。
竹语之所以有些发愣,是因为听了小姐今天书房那通话,她是气愤的,气愤东府的老太太和二夫人都分了府还惦记着小姐的东西。但对比竹染“敲锣唱戏”前的兴奋和摩拳擦掌,她更多的是担心。这几日,三老爷约着三五好友去了齐云山踏青,在道观住着,小姐这边今晚却要准备“抓贼”,万一出了事情该如何是好。尽管小姐近几日做事极有分寸,可“抓贼”也太危险了,她想告诉张嬷嬷,又不敢,自刚才书房回来到现在心就一直悬着。
感知到了竹语的不安,格物很感动,她知道竹语为她着想,便开口安慰道:“你且放下心,没你想得那么严重,那面府里也都不是傻子,我只不过就是拿回咱们府里的东西”。
听到格物开口安慰,竹语点了点口,犹豫地说道:“这事,老爷不在能办成吗?”
“当然能,你就把你家小姐我当成那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了?”格物尽量用欢快的语气缓解竹语的不安。
“不是,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那,那从现在起奴婢和竹染便一刻不离小姐。对了,竹染,你不是还会些拳脚吗?”竹语紧盯着竹染,仿佛急切需要竹染的附和。
神经大条的竹染停下手里正在编着的络子,笑道:“竹语姐姐放心,我一定护好小姐和姐姐。”
这边竹语见竹染还能笑出来,便急着道:“你不用护着我,你护着小姐就成。”
竹染忙点头,拍着胸脯说:“姐姐,放心,我定会护小姐周全。可有个事情我不明白,竹语姐姐,我们又不出门,也不同别人打架,你这是在担心什么?”
竹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疑问和格物脸上露出的调笑,竹语一时语塞,自己这是紧张过头了,脸一红,坐在了绣墩上,嘟囔着说:“我不同你们说了,小姐和竹染联合起来欺负我。”
听了这话,竹染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格物则若有所思,竹语提醒了她,这次是在家里,她占着先机,布局起来自然得心应手,要是出门办事或是和东府闹开,自己这人手不够啊,看来得招募些会拳脚的人为己用,做起事来也有底气。
就这样,主仆三人各怀心思的做着女红。
就在那边张嬷嬷拿着晚膳单子给格物过目的时候,莲心递话进来,说是人抓到了,人赃俱获,张璋在前厅等着回话。
怕张嬷嬷担心,格物定下了晚膳的单子,使了个眼色,让竹语支开了张嬷嬷。竹染和莲心陪着她去了前厅。迈步进去,张璋和张全已经垂手而立,刚要行礼,便被她拦住,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张璋拱手道:“回小姐,事情办得很顺利。张全假意被他们灌醉,外面盯梢的小厮便回了信,咱们的人就候着了。他们二人这次替换了一些书画和古籍,还有一套建窑供御款鹧鸪斑天目茶器。从库房抬出来的时候并未拦着,他们将钥匙拴回全哥的身上便去了后门张五处,张五那边开了门,门外居然还有两个人接应,在他们将樟木箱子交接给那二人的一刻,咱们的人把他们扣下了,怕闹腾起来坏事,堵了嘴关在柴房,小姐可是要看看?”
“竹染、乳兄和莲心陪我去柴房,张全,你去前院把李管家和你爹喊来。”说着已经抬脚出了门。
这边,张全知道小姐让他去喊管家和父亲是在抬举他,不敢耽误,疾步去了前院。
穿过花园子,拐进抄手游廊,过了两个垂花门,格物三人便来到了柴房,门口四个小厮门神般的守着,见她来了跪下磕头,格物示意他们起来,继续守着,便进了柴房。柴房不大,中间三个人被五花大绑着,蔫了一般,见有人进来,都将目光投向来人。
竹染出去搬了张椅子进来,格物坐上去,拿着眼斜眯着地上的三个人,屋内一时没人说话,静悄悄的,被绑着的那三个人见来了一个少女,都认出了是府里的四小姐,灰头土脸,嘴被堵着,不能求饶,只能不住的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