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和胡圆前后脚进入前厅,格物刚站稳就感受到了非同寻常的低气压气氛。她没说话,只是吩咐竹染给她和胡圆上茶。
一个着葵花暗纹桃粉色褙子的少女已经坐在了前厅,少女形似消瘦,眉眼低垂,自有一副虚弱病相,但太过消瘦,颧骨有些突出,看上去有些刻薄。那身桃粉色的褙子花样也是几年前的款式。
见她二人少女进来并没有马上起身,而是看着两人目光一顿,然后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
“表姐,你怎么来了,舟车劳顿,怎么不在家歇着?”胡圆不冷不热的对那个少女说。
这时少女方站起来,怯懦懦地说:“表妹,我是好久没见你了,很是想念。所以舅妈让表哥来找你的时候,我便跟了过来。”
“哦,虽很久不见表姐也会想念,但想着前几天刚见过,我便没有像表姐这般想念了,还请表姐见谅。”格物听了胡圆的这句话瞬间觉得,这圆姐姐的脾气还如之前,有什么说什么,这也是她为什么喜欢和她交朋友的原因。
听了胡圆话的章瑶心里快恨死了,要不是她想和表哥增加独处的机会,怎会跟着他出来接这个泼辣的主儿。心里虽说这么想,面上却还是一副“谁见谁怜爱”的样子看着胡圆。
格物从后面拽了一下胡圆的袖子,说道:“圆姐姐,给你准备的点心我让丫鬟放车上了。”
知道格物在安抚自己,胡圆勉强对她露出了一个微笑。这时,章瑶像是刚注意到格物一样,上来见礼,格物则回了一个礼,并未说什么。
见格物未说话,章瑶禁不住打量起对面的少女,蜀锦的襦裙、时下流行的海棠红缂丝褙子,头上虽说就插着两根簪子,但看那式样就知道价值不菲,一对碧玺耳坠更是显得她明亮照人。静谧不多话,可站在那里就透着一股高贵和静若兰花的气质,现在因为小,还未长开,这要是长开指不定要迷倒多少官宦子弟。
想到这章瑶有些自惭形秽,拽了一下衣角,又想着自己如果穿上那鲜亮的衣服和首饰应该也不差吧,遂有了和格物交好的心思,便上前一步,想去牵格物的手,却被格物不经意间避开了。她丝毫没有觉得不好意思,笑盈盈的看着格物,道:“这是谢家小姐吧,早就听舅母和表妹提起,闻名不如见面,真是一个美人呢。”
听着章瑶虚与委蛇的话,格物笑着说:“谢谢姐姐的夸奖。”说完后便站到了胡圆身边,再未看章瑶一眼。
章瑶见格物再未言语,只羞的面红耳赤,站在原地一语不发。见格物一句话就让章瑶吃了瘪,胡圆瞬间觉得心口的郁气瞬间舒坦了,拉着格物的手坐下,喝了一口竹染奉的茶,道:“好茶,这是什么茶,怎么之前没有喝过。”
听了她的话,格物也轻轻喝了一小口,笑道:“怎么把这个茶拿出来了。”
竹语笑着回道:“回小姐的话,这是咱们家闽北那边茶庄子采摘的第一波茶,制成了北苑蜡茶,除了送去宫里做贡品的,还余下了些,老爷今儿早上差人送了一些给小姐。”
“嗯,原来是今年的,去包一些让圆姐姐带回家。”
听着格物身边的丫鬟介绍是她们喝的是贡茶,章瑶憋得脸发紫,因为她喝的明明就是茉莉花茶,这茶虽说制作工艺不简单,却也不是那么的难得,她们居然这样对自己,连杯茶都要区别对待。
其实,这次章瑶还真是想错了,平日里格物最爱的便是茉莉花茶,所以给她上的也是茉莉花茶。等格物和胡圆进来的时候,竹语想到了早上来送茶的小厮说,老爷送了些北苑新茶,给小姐和胡小姐喝,所以就上了北苑新茶,未曾想这件事居然让章瑶把格物给记恨上了。
“我看我还是赶紧走吧,不然你这是要把西谢整个府邸都搬到我家去了”,看着格物不停的给自己包东西,胡圆笑着站起来要告辞。
这边章瑶看着她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唯独将自己放着不管,早就气的把牙咬碎了,但听到胡圆告辞要走,又觉得一点便宜没有占到,心里百爪挠心似的,便也跟着站起来,拿着手上的一方绣着兰花的锦帕对格物道:“谢家妹妹,今天第一次见,实在没有准备什么,便将随身携带的这方锦帕送与你。”
格物看了一眼胡圆,笑道:“既是姐姐的随身之物,我断不能夺人所爱,姐姐的心意我领了。”
章瑶脸色又是一红,她这是赤裸裸的被嫌弃了吗?!胡圆确喜色爬到了脸上,几天未见格物,她觉得这小妮子简直脱胎换骨,“杀人于无形”。于是笑意妍妍地道:“如此我们就告辞了。”
听了这话,格物挽上她的胳膊,道:“我送姐姐”,说完还拍了拍胡圆的手,以示安慰,然后压低声音,嘱咐胡圆:“圆姐姐,回去千万不要和伯父顶撞,你就跟伯父说,让他将心比心地想想伯母的难处”。
“嗯嗯,我知道了,我这边一有好消息便写信给你。”胡圆对着格物狡黠一笑。
待她们说笑着走到大门时,早已经在此等候的胡圆嫡兄胡经见格物也跟出来送客,忙作揖,道:“因着姑母临时到来,所以来接小妹回去,小妹在府上叨扰半日,还多谢谢姑娘照顾了。”
听着胡经一板一眼的感谢,格物不觉好笑,道:“胡家哥哥客气了,我同圆姐姐情同姐妹,哪里有叨扰一说。”听着银铃般的嗓音,胡经不禁正眼打量起对面的少女,明眸皓齿、进退有度,说话慢条斯理,倒是和妹妹平时说的被谢老爷当成小孩宠的大小姐形象不太一样。
这边,胡圆看着两个对着“拜”的金童玉女,“嗤”的笑出了声:“大哥,我们要是还不回去,母亲只当你也同我们一起赏花了。”
听着小妹的调笑,胡经脸色一红,瞪了自家妹妹一眼,又拿着眼一撇格物,见她静谧大方地站在那里,又觉得是自己唐突了。
这三个人的互动和胡经看格物的眼神都被章瑶看在眼里,她觉得自己今天快要气炸了,这到底算什么,如果她从小锦衣玉食地被养着、被疼着都是她的,耀眼夺目就是她不是吗?!
当然,没人关心章瑶想什么。格物执意要看着胡圆上车,胡圆没有办法,转身由丫鬟搀扶着准备上马车。就在这时,一顶青色杭绸裹着的轿子从谢府门前的巷子口拐了过来,片刻功夫停在了谢府门口,穿着一身墨绿色道袍样式的谢陶然从轿子里走了出来。见到站在大门外的格物,还有胡家兄妹,便笑道:“怎么不多玩一会子,怕你们玩的不舒坦,我一早还避开去找你们父亲赏画了呢。”
见是谢父,胡经赶忙上来行礼,说:“因着姑母突然回府,母亲便让我接小妹回去请安。”这边胡圆也忙由丫鬟搀扶着行礼,格物一撇却见到了看她父亲看痴了的忘记行礼的章瑶,不禁心里大笑,没想到父亲这姿容还招小姑娘喜欢呢。
谢陶然一笑,道:“既是家里有事,也不多留你们,过几日庄子上会送些时令果蔬、野菜野味,让宁儿请你们来家做客。”
听到又有好吃的,胡圆忙道:“谢谢伯父。”说完后退了一步,不经意间看到了对这谢陶然“一脸痴相”的章瑶,不觉心里大惊,便紧忙去拽了胡经的衣袖,示意他告辞。
谢陶然南来北往,从不缺眼力,刚才下轿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木然站在那里盯着自己看的章瑶,不觉眉头一皱,胡经顺着他的眼光也看了过去,瞬间觉得天雷滚滚,他这个表妹还真是“老少都要吃”,没事便到他读书的园子门外溜达,时不时还得和他“偶遇”几回,现在竟然盯着一个和她父亲一般大的男人露了痴相,真不知姑母是怎么调教女儿的,还是快走为妙的好。
想到这里便迅速和谢陶然以及格物道别,看着妹妹被搀扶上马车,自己便一跃而上,骑马走了,并没有管什么“表妹”劳什子是什么时候被搀扶上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