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丝意识支撑着身体在看不见尽头的林间前行,身上无数处的伤痕浸红了里面的白色衬衣,最后“轰隆”一声倒在了棕色的树边,流满了血的手里紧紧握着刺春刀。
在意识崩溃的前一秒,缓慢的抬起眼睛,通过眼睛倒影在大脑里的是一张清秀美丽的脸。
虽没有倾国倾城之貌,但这张脸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清秀脱俗,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
“你还好麽”耳边是越来越小的女子声音。
自己很想开口说话,却又没有力气开口,思维在不断的挣扎,最终意识崩塌,一切都重归了黑暗……
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小时候,身边是北你俊俏充满稚气的脸。我和你一起光着身子站在小溪里打水仗,湖水在夕阳的照耀下不停的闪耀着金黄色的光。
耳边是你无忧无虑天真的笑声。
接着画面一转,夜空下我们坐在树林里的火堆旁,你大口大口的吃着烤肉,嘴唇边沾满的油渍在红色的火光里闪闪发亮。
又忽然画面一转,眼前是手无寸铁的男女老少,他们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自己不要杀了他们,可自己好像是大脑已经麻痹,想也没想抬起手就放在了黑色的剑柄上,然后周围锦衣卫们的黑色眼睛里闪过一道蓝光。
他们苦苦哀求的声音戛然而止。
等抬起眼,面前跪着的人全都倒在了地上,从他们身体下面流出来的红色液体慢慢向自己脚下靠拢……
我们终究会变成一个机器的是麽?
变成一个没有意识只能不断执行任务的机器麽?
北,我们终究还是逃不掉的,是麽?
……
等大脑逐渐有意识的时候,浑身上下传来的巨大痛感像是越过神经直接传入了大脑,不禁皱了皱眉。
鼻息间充满了淡淡的草药味。
睁开眼,是淡红色方正的床顶,慢慢的扭过头打量着屋子,一个圆形茶桌和两个暗红色柜子。
正奇怪这是哪里,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推开门走了进来。
零看着走近的这个女子,蓝白相间的纱衣衬托出这位女子干净端庄的气质。
像是之前在哪里见过。
“醒了麽?感觉好点了麽?”平静柔美的声音传入了零的耳中。
女子将手中的药放在了床边的矮柜上,坐了下来。
“嗯,你是……”由于接受了二十多年的严格训练,开口便警惕的询问对方情况。
“我叫夏池雨晴,你也可以叫我雨晴,你不用担心,这里是百合医馆,我爹是大夫。”
零微微松了一口气,鼻息间混杂着淡淡的草药味和女子身上的芳香。接着又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夏池雨晴端起药碗一边吹着热气一边回答道“前些天我去山上采药,发现你浑身都是伤躺在地上,便帮你带了回来。”
零觉得哪里不对劲,“前些天?”
“是啊,你都已经昏迷了四天了,差点连命都不保,幸好我爹医术高明,将你救了回来。来,把药喝了。”
看着药碗离自己越来越近,零停顿了一下,微微张开嘴喝下夏池雨晴一勺一勺的汤药。
“这里是京城麽?”喝完后零又问。
“不是的,这里是杭州,你是从京城来的麽?”夏池雨晴喂完药后将空碗放在了旁边。
零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好了,你刚刚醒过来,多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身体如果有哪里不舒服记得马上告诉我。我就先走了。”
零慢慢睁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看着门“吱”的一声被关上,零躺在床上盯着床顶愣住了。
忽然门外的对话声引起了零的注意。
“爹”
“他怎么样了?”
“刚刚醒过来,已经喂过药了”
“嗯,他昏迷了四天,身体受到了严重的创伤,这次能救回来也真是个奇迹。这几天多观察他的病情。”
“是,爹”
紧接着是越来越小的脚步声。
零回过神盯着头顶红色的床顶,回想着那天晚上最后的一战,没想到西厂厂公王万里居然有这么高的武功,一直都没有发现,真的是小瞧了他。当时幸好自己没有大意,要不然真的就命丧京城了。
忽然想起王万里跪在地上说的最后一句话“导致这场劫难的发生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说完便“轰隆”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起来过。而离他不远的废墟旁躺着樱花穿着红色纱衣的尸体。
导致这场劫难的发生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像是预示着什么……
零闭上眼睛,巨大的疲倦感决堤一般涌上来,之后就再也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事,闭上眼睛睡去……
此时北使站在杭州知府大门前,周围是热热闹闹的人群,从小贩的吆喝声里看得出杭州的繁华。
抬起头看着屋檐上挂着很大的牌匾,上面清楚的写着“知府衙门”,红色宽大的门前站着四个持刀穿着衙门制服的人。
北使吸了口气,环顾了一下四周,转身离开。
刚回到客栈房间,两个随从便站了起来。
“王甲,调查的怎么样了?”北使说完走到茶桌边,坐了下来,喝了一口水。
“回大人,大人离开京城的那一晚,西厂厂公王万里以及他的义女樱花死了。”
北使猛的抬起头,转过身看着王甲,“怎么回事?”
“据宫里的御医诊断,西厂公和樱花都死于同一个人之手,根据伤痕推断,凶手应该是锦衣卫御前使大人。”
北使皱了皱眉,握着刀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怎么能如此肯定?”
“大人你也知道,御前使大人的那把刀是皇帝当年御赐的刺春刀,它有一个显著特点就是所致伤痕必定很细很深,绝不是一般的兵器能模仿的。”
北使回想到临走前厂公对自己说已经有人去杀零了,想不到竟然是西厂厂公亲自插了这一脚。
北使端起茶杯看着上面的蓝色花纹,微微笑着摇了摇头。“那现在还有什么消息麽?”
“西厂现在暂时被关闭了,其他的就没有了。”
东西两厂自成立以来,一直明争暗斗,互不认输。这下西厂厂公暴命,西厂又遭关闭,厂公一定乐的合不拢嘴了吧。北使心里想着。
又扭过头问另外一个随从王乙,“你呢。调查的怎么样了?”
“回大人,前夜杭州知府里突然死了几个衙役,据听说是刺客潜入知府,被衙役发现,杀了几个衙役后逃走了。”
王乙弯着身子偷偷瞄了一眼喝茶的北使,看他一动没动。顿了顿,又继续说了下去。
“还有就是死的那几个衙役在后半夜被偷偷的运了出去,应该是找了个地埋了。第二天知府上下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北使突然站了起来,轻轻拍了一下桌子。把站着的王甲、王乙二人着实吓的一颤。
“好一个徐忠良,京城里人人称赞他是个体察民情的好官,每年的税收只多不少,现在人死了不安抚家属,却偷偷埋了,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看来肯定有问题,你们准备一下,晚上一起去知府会会那个徐忠良。”
“是!”
北使慢慢走到窗户前,向下望去。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一片繁华景象。
经过了夏池雨晴连续几天的细心照料,再加上药的作用,零自己已经能够下床随意走动,刚走到桌边正准备拿起桌上的刺春刀,后面响起了带着微微怒气的声音。
“怎么刚刚下床就舞刀弄剑呢。”
零回过头,夏池雨晴端着药走到了身旁,带着特殊的芳香萦绕在鼻息间。
“刚刚下床不能马上活动,这样病情会恶化的。”夏池雨晴噘着嘴皱着眉,一副小孩子模样。
零看了一眼夏池雨晴清秀的脸,正准备拿起刺春刀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段时间自己一直在观察夏池雨晴和她口中所谓大夫的爹,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爹每天都会来三次,每次来都是为自己把把脉,扎扎针。而夏池雨晴基本上无时无刻不在自己的床边,甚至有的时候都睡着了。等醒来,鸡已经打鸣,天已经亮了。通过几天的观察,零稍微放松了一点点警戒心。
零缓缓转过身坐在了桌边的凳子上,没有说话。
“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呢,你叫什么啊?”夏池雨晴盯着碗吹着热气问到。
零一愣,抬起头看了一眼夏池雨晴,淡淡的回答道:“零”。
“零?这么奇怪的名字!”夏池雨晴微微一笑,紧接着又说:“帮你治疗的时候总觉得你不是个普通人,一般人如果受到你这样的创伤,当场就毙命。你的身体真的是太神奇了。”
夏池雨晴说完后将药碗递给了零。用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零。
零接过药碗,低下头,突然又抬起头看着夏池雨晴,“我的衣服……是谁换的?”
夏池雨晴一愣,脸瞬间就变红了,眼神四处漂浮不定,结结巴巴的回答,“这个……这个……”
还未等夏池雨晴回答,零突然扭过头看向门口,耳边的微弱脚步声渐渐越来越清晰。紧接着一个瘦小的青年男子冲了进来。
“不好了出大事了,雨晴姐,你快到前面看看吧,那个徐虎又来了。”那个人冲进来便大声嚷嚷。
“真的是个疯子”
刚刚还腼腆的夏池雨晴一下子站了起来,一副发威的模样。“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那个败家狗”,说完便急忙走了出去,。
“徐虎是谁?”零倒也认识眼前这个男子,是医馆打杂的,之前和夏池雨晴一起照顾过自己。
“还能有谁,杭州知府徐忠良的独苗,天天花天酒地,败财败家。前些时间偶然看上了我们家大小姐,天天来医馆找事,害得那些病人都不敢来看病了。”那个男子愤愤的说完也急忙转过身冲了出去。
零皱了皱眉,眼睛盯着门外空地上的盆栽。
杭州知府徐忠良,之前在京城也略有耳闻,听说是一个体恤民情好官,把地方治理的民生安乐。可没有听说还有这样一个儿子,零扬起头喝完了药,起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