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周围空气朦胧一片,道路两边大大小小的商店早已关上门打烊。门前的竹竿末端挂着的招牌在风雨夹杂中被摇晃的“吱吱”作响。
街道四周除了大雨击打发出“哗哗”声音外,其余的一切都那么的安静。
在充满雾气的模糊前方渐渐显露出零的轮廓,一身连体束身黑色纱衣,从里到外都是如同泼墨般的黑色。
胸前胸后位置刺绣两条黑色龙图腾,纱衣末端刚好盖住脚面,腰间宽大黑色腰带紧缚着纱衣。
一双四周镶着金色花纹的黑靴被脚边的雨水弄上了一些污点。
头发被一个黑色镀金纱束扎在头顶上,棱角分明的俊俏脸型和一双大大的眼睛让人不禁赞叹造物主的完美。
手中握着刻满花纹的刺春刀,从上到下刀柄到末端宽度都是一样的,刀柄于刀鞘接口处的花纹看不出任何断裂的痕迹。
零的脸上脸上看不出一点情绪,眼睛里散发着的散漫,像是刚刚睡醒一样没有精神。
透明的雨滴顺着他祉白皮肤的下巴以及冰凉的刀身滑出一道道断裂的雨迹,最后滴落在地上砸出一朵花来。
像是发现了什么,眼神微微抬起,然后又恢复了刚才的散漫。
面前站着一个穿着灰黑色纱衣的人,腰间深黑色宽大腰带中间刻着一个“东”字,他正拿着刀横在他的胸前。
“零,你快点走吧。”面前的人开了口。
零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现在东厂西厂所有高手已经全部出动了,如果你再不走,后果是怎样你知道麽”
零抬起目光,盯着眼前和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北使,俊俏的会让女子都嫉妒的苍白面容,到肩的蓬松银色短发在黑夜中是那么的闪眼。
“身为东厂第一高手的你,为什么此刻不杀了我回去邀功?”零微微张了张嘴,冷冷的问着北使。
“好了,你够了”北使皱了皱眉,话语中带着微微怒气。接着又说:“我跟他们不一样。”
“不一样?当你举起刀杀了我手下那么多锦衣卫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你和那些畜生不一样?”
“零,我只是履行厂公之命,我……”
“好了”
北使的话语被零突然打断,两个人瞬间消失了语言,站在雨中一动不动。头顶上的雨滴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衣服上,顿时潮湿了一片。
紧接着零的目光又拉了下来。
“北,你知道麽,我父亲死了。”零一字一顿说着,脸上没有表情。
北使抬起头,盯着面前的零,愣在了那里。
零顿了顿,又继续说:“等我赶到的时候已经迟了。”
“伯父他乃开国有功之臣,怎么会……”
“你们东厂接到的命令只是铲除所有锦衣卫,而西厂接到的命令是铲除所有北王乱党,我父亲就在他们的黑名单之中。”
“啊!”北使又是一惊,“皇上竟然下这么大手笔,那是谁杀了伯父?”
“樱花”
“西厂公的女儿,樱花?”
“是谁叫我的名字啊。”
雨滴中夹杂着漫天的粉红色樱花瓣轻轻的从头顶上飘落下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从旁边的屋顶上传入北使和零的耳朵里。
“小心!”零迅速推开北使,北使身后闪过一道白光。
“哎呦~真的小瞧了锦衣卫使零大人啊。”樱花的话语中充满了讽刺。
零皱了皱眉,扭过头看着屋顶上穿着红色纱裙的樱花,冷冷的说:“你应该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
“当然啦,我可不是呆子,东厂的事我才懒得管。对了哦,你旁边的那个东厂北使派来专门杀你的呢,一个是东厂第一高手,一个是锦衣卫第一高手,待会一定会很精彩啦。”
妩媚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被雨滴扩大了好几倍。
零转过目光看着低着头的北使,“拔刀吧,你我的命都不是自己的,无从选择。”
北使抬起头盯着零,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发出颤抖的声音:“为什么杀的人是你?为什么是这样的结局?”
“我叫你拔刀”零皱着眉冷冷的看着北使。
紧接着短促干脆的剑出鞘声掠过零的耳朵……
过了好久都没有了声音,零慢慢回过神来。
周围纷飞而下的樱花已经停止落下,雨似乎也失去了刚才的猛烈,缓慢的从天空向下坠落。
“你走吧。”北使的声音再次响起。
零转过身看着屋顶上背对着自己的的北使,手中刀末上的一丝血迹被雨水冲刷不见,脚边躺着樱花红色纱裙的尸体。
“小北”
小北是北使的乳名,只有爹娘和从小一起长到大的零知道。自从爹娘去世后,像是好多年都没听到别人喊自己乳名了吧,北使的身体微微一颤。
“你这样做是什么后果你知道麽?”零压低了语气看着北使。“樱花是西厂公的女儿。”
“我知道,你走吧,杀手马上就要到了。”北使没有转过身。“这个朝廷不能再出现锦衣卫了,特别是你。”
“那你呢?”
“我的仇还没有报,我还不能走,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解脱。”
“北……”零刚说出一个“北”字便被北使无情的话语打断。
“好了,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报完仇会去找你的,记得好好的活下去。”
北使抬起头看了眼头顶黑色的天空,目光暗淡了下去,环视了一遍雨中的京城,白天繁花似锦的街道现在却突然变得出奇的安静。
耳边响起了一阵阵很轻微很利索的脚步声。
“北使大人!”身后的人走到他面前,连忙弓下腰做了个辑。又偷偷的看了一眼北使脚边躺在地上的女子尸体。
“嗯。”北使没有动。
“厂公让您马上回去一趟。”
“嗯,走吧。”
有些记忆从来没有被遗忘过,就像小时候你扑向我替我挡住了野狗口中锋利牙齿,此刻肩膀上的伤疤还会疼麽?
小的时候我们在一起读书,一起去河里抓鱼,又一起被吊在满地都是毒蛇的半空中。
后来你告诉我我们的命不再是自己的了,后来你告诉我如果不想被别人杀掉就要杀了别人,你教会了我太多太多,你对我来说真的太重要了。
后来我被父亲带到东厂,你留在了锦衣卫,可我们晚上总会偷溜出来去树林里烤肉吃,你总是把鸡头鸡爪留给自己,其他的塞给我,你对我说吃鸡头会变聪明。
你骗了我好多年。
天空中的雨已经逐渐变得小了,像是春雨,周围一片宁静。
整个城市被大雨重新冲刷了一般,一切都变得焕然一新。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零回到此刻早已房屋坍塌、一片狼藉的锦衣卫总部。
站在红色雕龙大门前,石阶上躺着一块断裂的红色牌匾,上面“锦衣卫”三个雕金大字被无数的鞋印踩的面目全非。
零紧紧皱着眉头,抬起脚越过牌匾走了进去。
“可算是等到你了,我的御前使大人”破烂不堪的黑暗大厅深处传出来一个声音。紧接着天空中飘起了漫天的樱花。
零抬起头,愣了一下。盯着前方大厅深处无尽的黑暗。
“不愧是西域高手樱花,早已失传的分身术恐怕江湖上会的都不超过三个,能做到分身后可以离开本体的恐怕除了你就没有第二个了。难怪他们传言你是个怪物。”
“哎呦,多谢御前使大人夸奖,小女子不敢当,要说我们京城里的怪物我想御前使大人您才是真正的怪物吧。”
黑暗中渐渐显露出一个女子的轮廓,高挑完美的身材,********,身上穿着红色连衣纱裙,却也遮不住里面白芷透红的肌肤。额前飘着一缕红色丝带。真的很难把她和“怪物”这两个字联系起来。
“你想杀我是麽?”零面无表情的看着樱花越走越近。
记得当初樱花和自己同时被带进皇宫,后来被西厂厂公王万里看中,收其做义女。樱花来自西域,出身于当时一个特别擅长用毒的世家。
此时樱花身上红色的纱裙在周围一片狼藉的瓦砾中显得那么不协调。
樱花慢慢走向坍塌的红色圆柱,将上面因打斗留下的弩箭拽了出来,说:“我现在可不想和你这个怪物交手,因为我会很吃亏的,待会等我义父来了我可就不怕你喽。”
话音刚落,一个黑影伫立在废墟之上,宽大的黑袍里灌满了风,在空气中发出“呼呼”的声音。
“义父”樱花赶忙转过身对着黑衣人弓下腰做了辑。
零皱着眉转过眼神盯着废墟上的黑衣人,自己握着刺春刀的手紧了紧。
“刺春刀。”宽大的黑袍中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
“魏忠贤乱党铲除后皇帝小儿赐予锦衣卫御前使,据传闻刺春刀乃阴阳家尚书傅毕生心血所铸,削金如泥,现在整个京城恐怕只有御前使大人你能配的上这刺春刀。”
“谢提督大人夸赞。”零望着前方的黑衣人,瞳孔里凝聚着冰冷的寒气,“不知道提督大人为何对我的刺春刀如此感兴趣?”
西厂公听完后突然大声的笑了笑,被风缓慢而不断抖动的黑袍在黑夜中显得有些恐怖。
“传闻刺春刀削金如泥,刚好我得到了来自西域的神兵金刀,也是削金如泥,正愁没有兵器来试刀,这才想起御前使大人你的刺春刀,不如咱们切磋切磋?”
说完便解开黑袍,一柄金黄色弯刀在黑夜中闪闪发亮,白白的刀刃上散发出一股冰凉的寒气。
零当然听懂西厂公话里的意思,他们料定自己一定会回来,不如在这里守株待兔,最后抢在东厂前面向皇上邀功。
看着前方的金刀刺破空气,呼啸着离自己越来越近,零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右手放在了刺春刀刀柄上……
穿越着宽阔黑暗的走廊,两边灰色墙壁上挂着的烛台发出微弱的光线,耳边只有自己轻微的脚步声不断回荡。
走着走着,前方的黑暗变换成了金黄色,两边是黄铜雕刻而成的金色武士,脚下是铺满了红色的地摊,硕大的空间里金碧辉煌,再向前走,房间里站着的侍卫瞳孔中都倒影出发光的黄色。
抬起头,正前方宽大半圆形黑色屏壁上刻着一个镀金的“东”字,屏壁前是一把镀金大椅。
“参见厂公大人”北使挺住脚步,朝镀金大椅旁边的一个身穿蓝色官服的人做了个辑。
“北使麽?”厂公没有回头,看着手里的一封信。
“是,大人”
“让你去完成的任务完成了麽”
北使微微抬起头偷瞄了厂公一眼,没有说话。
之前接到的任务是杀掉零,可刚刚自己却把零放走了。北使皱了皱眉头,眼神暗淡了下去。
“回厂公,我没有完成任务。”
“为什么?”
“我……”北使大脑迅速运转,希望能找出适当的借口。
突然灵光一现,又继续说“西厂樱花在我之前找到了零,并告诉他我要杀他,他逃走了。”
“哦?是麽?也难怪,零从小和你长到大,知道你要杀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逃走。”
厂公放下手里的信,转过身,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语气也变得冷冰冰,道:“你不会故意放他走的吧?”
“微臣不敢!”北使心一揪,连忙快速回答。
“好,如果是这样那就最好了。”
厂公慢慢走向镀金大椅,坐了下来。
“北使啊,你可是我们东厂第一高手。以后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切记不可以儿女私情啊。”厂公的话中像是隐藏着什么,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温柔。
“微臣谨遵教诲。”说完后北使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心里的恐慌减轻了不少。
“好!”厂公突然提高声音拍了一下椅子。
“明天天一亮你就赶往杭州,去调查杭州知府徐忠良,我刚刚接到情报,徐忠良于此次北王乱党有密切联系。”
“是!”北使面无表情低着头应了声。
正欲起身走出去,厂公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他不配合调查,就解决掉。”
等抬起头,厂公已消失不见,硕大的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和周围几个侍卫。
北使一愣,做了个辑后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