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容姑娘……咳咳……”一位样貌精致,气质如兰的美貌妇人病卧榻上,那夫人衣着不甚华丽,却流露着此小村庄无法承载的雍容,眉目间竟神似将倾处士,而自己的视角却是正在用丝缎般的灵力为妇人治病。
“林夫人于我有救命之恩,馥悠焉能不报,只是林夫人之症如魇似蛊,恐是人祸而非天灾……我如今也只是缓解其病症……解铃还须系铃人啊……”柳明月只听得自己这样说道。
“唉……我知道……多谢容姑娘了。”
林夫人欲起身相谢,容馥悠急忙扶着制止她下床,微微摇了摇头。
容馥悠走出林夫人的木屋,一路上遇到许多善良朴实的村民,每个都各司其职,小村镇弥漫着这样闲适温馨的氛围。
至于林夫人,是个温婉的女子,回首看看她的小木屋周围,都是郁葱葱的花圃,小木屋的院子小而精致,十分整洁温馨。
林夫人的丈夫听说常年在外,还听说有一个儿子,早年被仙家赏识,在外求学。
当初容馥悠饿的饥肠辘辘,密林之中又无繁花,刚入夜又无朝露,几乎晕厥。想来也丢脸,堂堂仙家之蝶竟然将自己饿晕。直到来到此处花圃,不仅繁花簇簇,而且花中蕴含灵力,可这花却是家养的花。一番心理挣扎,容馥悠却意志坚定地晕厥在地。
第二日是林夫人喂了容馥悠一勺上好的自酿蜂蜜,容馥悠才悠悠转醒。然而醒时却是人形模样,容馥悠生怕吓到林夫人。可林夫人却淡定自若,像是早已知晓。
林夫人只笑着对容馥悠道:“不如在此休整片刻?”那笑容很美,很温柔,却隐隐有些说不出的浅忧。
容馥悠只好不好意思地在林夫人儿子的房中歇下,林夫人有人陪着聊天解闷,容馥悠又十分喜欢听林夫人讲些传奇故事,于是便在村中长住下来。
林夫人看着她,却总是透露出难言的疲惫,宿命一般地,愈加孱弱起来。
忽忽的房间长年有一股青竹的香气,说不上来为什么,容馥悠的视角中林夫人的小屋其实是一股隐隐的龙气。
林夫人偶尔谈及丈夫,说是战事紧张不得回,累月书信往来。说及儿子忽忽是满满的骄傲,林夫人的居室中有儿子的一卷丹青,长相十分可爱。
柳明月在容馥悠的体内这样每天规律地早晨采集露水熬制汤药;上午挂旗就诊,治疗百姓;下午去林夫人处为她看诊;晚上出门收集些草药,之后回小木屋,坐在窗前,吸收天地之灵气。
直到有一天,瘟疫随着村口某家远行游子的归乡之心如箭般地席卷了村庄……许多人口吐白沫,面色青紫地不知如何就倒地不起。
容馥悠背起诊包,一家家看诊,将村庄隔离成三方人。努力地想要救治村民,甚至偷偷在无人时用灵力救治,却未有成效,才发现那瘟疫竟是虫蛊之术,与林夫人所中之毒一般无二。
容馥悠急问林夫人,此蛊来处,林夫人却神色哀伤缄口不答。
直到村庄几乎大半的人因为瘟疫接连死去,甚至蔓延迅速整个楚地皆是如此,国主遣来的钦差都是肱骨之臣,一个个诚心为民,同吃同住,竟也相继去世。楚地沦为死地,叶家村更是死地中的死村。
有的村民更是无望,却总归心中误解,眼见亲人一个个离世,悲痛欲绝,将罪业推于容馥悠身上,直言她是庸医。
村民愤恨,便都听之任之,几天之间,容馥悠就亲眼见证了人心之易变如此。
林夫人不多久因为村中混乱,因为几个妇人闲言碎语的探访而染上了瘟疫之毒。
两种蛊毒于林夫人身上甫一叠加,林夫人便脸色煞白,昏睡不醒。
容馥悠心中急切,便化出半形祭己半生仙血以救林夫人,红白之气汇入林夫人心肺,林夫人蛊毒竟解大半,犹如春风化雨一般缓缓苏醒。
孰料此间却被那跟踪容馥悠企图以剪刀杀之的鱼寡妇所见,寡妇将此事添油加醋告之于村民,最终大家便只当此瘟疫皆此蝶妖所为。
村民愤恨,挂幡“蝶妖馥悠该屠,换我兄长妻儿”,上山请道除妖。
却不想请下了被紫云观逐出师门不男不女的锦衣妖道。锦衣妖道感觉这村庄之中竟有龙气腾空而起,于是便心中盘算借屠妖之名起灭杀之阵。
然而妖道无论用何种绳索皆不能将容馥悠活捆。本想直接灭杀,却不想用照妖镜一照,不仅不能将馥悠照出原型,反倒是其中显示金色的蝴蝶仙气弥漫,于是更加疯狂。
容馥悠本就气血两失,终究不敌二人之力,尤其妖道并未出奇招,就已经将她两腿打断。
正当她一心赴死证道时,忽然一穿着华贵的俊朗中年男子举剑而来,直向那妖道而去。妖道祭出一面旗子堪堪挡下。
“清绫……原本我们已立诺互不相扰,如今你先违约,朕便决计不会饶你……”
那剑气如龙,直向要害,妖道不敌,竟袖中放出一串红烟……像是在召唤什么。
霎时间,空中六个一袭白衣的女子抬着一个白纱辇轿,步步踏空而来,那帐中女子飞出辇轿,缓缓落在华服之人面前,目露哀恸,更多却是愤恨。那女子黑发如瀑无有加束,却身着红妆,宛如出嫁女子,脸上白纱遮颜,却可以隐约看到其面容精致,左颜腐伤,狰狞无比。
“林烨……你心里可曾有过我……”那人语音痴痴,犹如疯症,而又语气幽森,极为可怕。
“清绫,你我,绝无可能。”林烨冷冷地吐字,举剑而起。
那人伸掌为爪,直直向林烨而来。
那妖道竟伺机而动,袖中窜出一条巨蛇来,直直向容馥悠而来,容馥悠化蝶而遁,飞去密林,那蛇终究苦追不上,悻悻而归。
后来的事容馥悠概然不知,只是在密林之中穿梭半日,以为已经遁逃,于是取道隐蔽前去林夫人处,欲救下林夫人,却不想,林夫人已成寒骨,满地鲜血,不辨是谁,那华服林烨抱着林夫人尸首,近看竟是自绝心脉,林烨背部血流如注,即便尸首凉透,也仍然汨汨不绝。
容馥悠才知林夫人之“林”,原是林烨之“林”。
当年之事想必凄婉异常,让他们哪怕如今皆相爱不能相见,相见不能相守……
容馥悠落下泪来,双泪汇聚化为两道银光窜入两人身上,其身之意识缓缓出现,竟是两人相执双手,含笑而立。
“林夫人……”馥霜轻声道。
“容姑娘,多谢你以己半生修为为我续命,让我还能见到烨郎,更谢你解了同心蛊,让我们至少能相携赴忘川。”
“多谢!”林烨的神色不再像当初与妖道等人对峙一般肃杀,此刻牵着心爱之人,眉眼之间尽是温柔满足。
“林夫人,我终究是没能救了你,更没能救了大家……我终究有过……”
“林烨已死缘何龙气乍隐乍现?”木屋外传来声音,似是正在往此处走动。
“我已经抽了他的筋骨,难道即便这样他都没有死透?”
“林夫人、林先生,你二人快躲藏起来……”
林夫人与林烨似有所感,相视一笑,果真散于空气之中。
容馥悠刚想遁逃,却不想依旧被那妖道发现。
“遍寻不见,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妖道阴笑道。
馥悠蓄力待发,妖道胸有成竹一般,抽出一条金色的绳子,只一下扫在容馥悠身上,她便重伤倒地不起,并捆缚在她身上,动弹不得。
金索吸收着容馥悠身上的灵力,愈加壮大,容馥悠又已经灵气虚弱,最后昏睡不醒。
在醒来是被一众村民的怒骂吵醒,容馥悠被困在巨柱上,半分不能动弹,只能愈加虚弱。甚至不能维持身形,身上的金色蝶纹若隐若现。
村民们更是坚定了馥悠为妖的想法。坚信杀了馥悠便能换回亲人性命。柳明月随着馥悠的视角看着村人和妖道、毒尊,不知是何想法。
夜月渐沉,曙光将现,妖道举刀而来,直直戳向馥悠心口,馥悠心口血流如注,柳明月与其一体都能够感受到那种锥心之痛。妖道拨出刀刃,伸出舌头细细地舔着刀刃上的鲜血,忽然灵力大涨。
馥悠的鲜血落到脚下的祭台上,祭台上诡异的纹路化为猩红,祭台下竟隐隐传来困龙嘶鸣。
脚下的祭台纹路终于腾空而起,以馥悠为中心的一切都开始寸草不生。
“啊!”柳明月尖叫,从梦中醒来。
……
“何事大叫?”将倾处士蹙了蹙眉。
“无……无事,噩梦罢了。”柳明月颤音回答,那种锥心之痛,此生都不想再经历第二遍了。而刚刚的梦,却像极了馥悠自己的回忆,和那蛇的口供竟也能对的上。
自己睡着的时候,将倾处士已经找到了一间小木屋。柳明月看着将倾处士在残破的小木屋边娴熟地起了篝火。四顾一看,虽说此时的小木屋已经破败不堪,但看着小木屋外一排枯萎的花,确实是林夫人住处无疑。
“这里曾经住着一个分外温柔的夫人呢。”柳明月感叹道,可惜红颜薄命。不过,至少她还是和所爱之人死而同衾,也算圆满。
然而将倾处士突然激动异常,将待在自己肩头的蝴蝶抖落。柳明月才见他眼中含而不落的泪水。
“你……见过她?”
将倾处士终于不再如先前那样冷硬,却是颤抖的语气,然而依旧带着些许危险。
“梦……梦里见过。她喜欢花……也救过我。你……是她的亲人吗?”
将倾处士看着柳明月,眼中晦暗不明,道:“正是家母。”
“你……你是忽忽吗?”柳明月认真地问道。丝毫没有觉得这个萌萌的小名与眼前俊逸严肃的将倾处士有何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