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况只能和阿然换了一身衣裳,肿着半个眼圈去见梁皇。阿然下了马车,才发现今日见驾并非在后宫,而是在正殿。高高的宫墙后,一条长长的甬道从南至北,通向了巍峨的大明殿。殿前是一方开阔的广场,数万名禁军手拿兵器,肃然而立。正午的骄阳之下,只有战马的踏蹄响鼻声在空旷的大殿外回荡。
阿然见要从万人中间一步步走上大殿,也有些尴尬,垂下两侧发髻上的步摇,用珠串遮住了半边脸儿。李况见梁兵阵势,便知朱温今日断不肯让风天语全身而退。然而百官朝堂议事,朱温却招公主觐见,可见他心中对风天语颇为忌惮,想在最后关头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李况想到这里,也替阿然有些不值。只是宫中的太监看他们从身边走过,却忽然都慌成了一团。要不低头伏腰装作咳嗽,要不前后四顾去看太阳,偶尔有一两个不小心对着李况脸上的黑眼圈多瞧了一眼,便死死咬着自己的嘴角,恨不得把舌头也吞了进去。阿然见他们分明是一肚皮憋不住的笑意,又羞又愧,在甬道上小步疾行,连头都不敢抬。
李况见众人一脸讥嘲地看着自己,脸上也有三分愧色,低头大步走上了石阶。忽觉周遭热浪袭人,抬眼一瞧,便见阿然满面通红,像只煮熟了的螃蟹,全身的热度居然比头顶的太阳还要热辣辣。李况见她嘟着小嘴,一脸委屈,神情却好似更加可爱,忍不住一路走一路瞧,一路瞧一路笑,倒忘了是他自己被人打了,也是忍笑快要忍成了内伤。
阿然见连李况也在一旁偷笑,甩开他的胳膊,小跑着上了大殿。李况见她臊了脸皮,也只能忍笑追在身后。没想到他们这一跑一追,动静更大了。梁兵梁将们本是看着如花似玉的公主发呆,募地发现她身后的驸马居然黑了一只眼圈,呆了一呆,便哄然耸动,捧腹大笑起来。
阿然听了,脚一滑,差点在台阶上摔了一跤。李况忙把她扶住。两人好不容易走到殿外,便见朱温已经带着文武百官走了出来。原来他们两个在府中磨蹭了半日,已经去的迟了。
李况上前对朱温行了一礼,拉着阿然,转到了众人身后。朱温见李况脸上有伤,微微有些诧异,便看了阿然一眼。阿然刚好了些,见父皇来看自己,一张脸不由又涨得通红。朱温见他们两个虽然神色羞愧,但举止亲密,并不像互相怄气着恼的样子,想了想,哼道:“李全,让御厨备些冰茶来。这几日天气酷热,个个一身火气。不是想着比试,就是想着打架。就不能让朕消停会吗。”
一个白净面皮、灰白头发的大太监听了,忙恭恭敬敬的答应了一声。李况见朱温话中有话,不过一笑置之,耶律倍却是满脸通红。只见他顿了顿,方才将右手搭在自己的肩头,半跪在朱温身前,大声说道:“梁皇大度,有贤德天子之风。耶律倍虽是化外之人,也并非完全不知礼节。今日之事,倍虽情非得已,也自知理亏。听凭梁皇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