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冰涅瞧着柳卉惠喝得陶醉,方拿起碗来小尝了几口,淡淡的米粥散发着清香,着实清爽可口。
“熬得不错”姬冰涅随口称赞。
“那是,米和菜的香味都出来了。”柳卉惠颇有些开心。
难得的冬日暖阳,姬冰涅道:“扶我出去走走。”
柳卉惠有些为难:“这样,不会被叶正稀的人发现?”
姬冰涅道:“这里,他的人已经搜查过了,暂时不会有危险。”
“你怎知他已搜查过?”柳卉惠不解。
姬冰涅回答:“昨夜你睡得太沉,是以没有发现。”他总不能告诉她,真相是,叶正稀派来搜寻的人当中,有他的人。
柳卉惠却深信不疑,因她自己确实是那种睡得深沉的人,即便是在最初叶正稀突然离开的日子里,在泪流满面哭湿完枕头后,便告诉自己,“无论如何,再糟糕的面对也是明日之事”。
柳卉惠扶着姬冰涅走出茅屋,原来,他们已在山上,柳卉惠瞧着这山颇有些眼熟,回转身一看,越过眼前的小山包,透过影影绰绰的杂草,竟然是柳长烽的长眠之地。
柳卉惠心道:“爹爹,你果真在暗中护佑着我。”
柳长烽是个医者,虽说“医者仁心”,但偏偏柳长烽的脾气并不怎么好。
柳长烽年轻时,一心想着从政立一番事业,却因个性倔强眼里容不得沙子,受同僚排挤,又不会阿谀奉迎,得不到重用,心灰意冷之下,索性拜了宫里的太医巫闾山为师,潜心医学,竟成了一代宗师,到达官贵人蜂拥而至时,他却又放着太医院的第一把交椅不做,挂印而去,隐藏踪迹于江湖。
柳长烽年近四十,方生得柳卉惠这个宝贝女儿,很是喜爱,兼之刘红菱时不时的疯魔一阵,柳长烽虽有妻,柳卉惠虽有娘,多年来,柳长烽却算得上身兼父母双职。
柳卉惠对父亲心存敬畏,叶正稀不知怎的,虽对刘红菱很是不屑,对柳长烽却不敢怠慢,平日相处时,总是恭敬周到。
是以,柳长烽在世时,叶正稀对柳卉惠虽早存厌弃之意,却小心翼翼地掩藏着,不敢表露半点,大约是怕了柳长烽那一双利眼还有那“妙医”的称号,用药的人,自然也晓得用毒,如若被柳长烽发现他对柳卉惠存有半点异心,他叶正稀恐怕不知哪一天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人世间。
而柳卉惠永远也不知道,在她执意要嫁给叶正稀之后不久,柳长烽和叶正稀之间有过一场男人之间的对话。
那夜,叶正稀刚刚从外面回来,就被柳长烽截住往账房里谈话。
“卉惠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柳长烽道。
“我知道。”叶正稀不知柳长烽的意图。
“她长得并不算美。”柳长烽又道。
叶正稀本想说两句“清秀佳人”之类的话,却被柳长烽那犀利如鹰的眼神震慑,也没了夸奖的兴致,便“嗯”一声了事。
“但值得好好珍惜。”柳长烽说得语重心长。
“我对卉惠,自然是珍惜爱护的。”叶正稀立即表示,这句倒是真话。毕竟,他得知淇水镇与王城之间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好不容易通过柳卉惠“安营扎寨”,此种良机,自然当好好珍惜。
“很好”柳长烽点点头,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所以,倘若我得知你对不起她,那便是到了黄泉路,我也断然不会饶过你。”
叶正稀心中一颤,恭恭敬敬地拱手回道:“爹爹说的话,正稀定会记在心里,对卉惠自当全力爱护。”
柳长烽“嗯”了一声,拂袖出了账房。
叶正稀大大松了一口气,稳一稳心神,出了账房,站在星光满天的院子内,沉思了一阵。
此前,他随意对柳卉惠找了个借口,回了一趟叶家镇,和新来的猫女鬼混了一翻,不过,按理说这种妖冶的气息早被回来路上的凉风给吹散,柳长烽应该不会察觉才对。
他却不知,柳长烽虽不会半点武功,却拥有敏于常人的嗅觉。
叶正稀隔三差五带回的气息,即便刻意消掉,瞒得了柳卉惠和刘红菱,却瞒不了他。
那日,柳长烽回到房中,长叹一声,瞅了瞅刘红菱,道:“如若卉惠所托之人,并非她所想之人,该如何是好?”
刘红菱那时整日哼哼唧唧,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不舒服,人也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冷漠,又觉得柳卉惠既已成了家,很多事便要自己去处理,便道:“她既已成了家,自己的事便要自己处理。”说完,倒头就睡,不一会儿已鼾声震天。
柳长烽想着柳卉惠对叶正稀情根深种,又新婚不久,有些事着实不好说,又想着日子久了,叶正稀必能感受到柳卉惠的好,夫妻感情日益深厚,这些事,不提也罢。
此后,叶正稀对柳长烽更是恭敬,心里却盘算着如何说服柳卉惠跟自己回叶家镇;而柳长烽呢,见叶正稀对柳卉惠体贴有佳,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姬冰涅瞧见柳卉惠对着不远处的一座孤坟发呆,便道:“你识得那墓中之人?”
柳卉惠眼圈已红,只差掉下泪来,哽咽道:“是我爹爹。”
姬冰涅瞧见柳卉惠勉强忍住哭泣的模样,心中一软,放柔声音,冰冷之中有了一丝温热,道:“既如此,过去祭奠祭奠便是,我陪你。”
柳卉惠却摇了摇头,一则昨夜本已祭拜,二则姬冰涅受了伤,便道:“无妨,爹爹既在此处,便会护佑我们。”
姬冰涅知她是顾及自己的伤,又听她说“护佑我们”,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出言相慰道:“你爹爹本是一代传奇名医,想必身后,亦是去了极乐世界。”
柳卉惠道:“你也知道我爹爹!”
姬冰涅道:“我虽未曾得缘与'妙医'一见,关于他的传奇也听过不少。”
柳卉惠道:“不如你讲给我听听。”
在她出生前,柳长烽已带着刘红菱退隐淇水镇,对他们此前的风云往事,从未向柳卉惠透露半分。
阳光抛洒得更远了些,柳长烽的坟前已照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姬冰涅和柳卉惠坐在茅屋前的香樟树下,讲起了“妙医”柳长烽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