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红菱这时起身,往东南角的方向走去,从顶端往下的第四层木书架里摸索了一阵。第二春发现她好像是牵到了一根绳索之类的东西,但见她埋没于书中的手臂使劲摇动了数下,之后便停了下来。
不多时,刘红菱站立的地方,竟然传来了轻微的扣门声。
苏无名、第二春和柳卉惠均吃了一惊。
刘红菱在打开暗门之前,回头对这三人道:“这个,是淇水镇的地下之城,唯有我们风火雷电四家的守护者才知晓。”
门开了,门外站着三个人。
这三个人,柳卉惠都认识。铁匠周无瑜,木匠司徒放,另外一个人,竟然是黄耀发。
在暗门合上之前,苏无名看见那门外幽深的过道有如淇水镇的街面,两边墙脚高出三分之一处,右边一根银绳上绑着密密的银色铃铛,左边壁上每隔三丈,便嵌有一颗碗口大的夜明珠。
苏无名对那些每一颗都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并无甚惊奇,却对这座地下之城惊叹不已,若非体力不支,他定要走上一走。
最初,来淇水镇是为了带走柳卉惠,之后,居然发现叶正稀与驭剑谷的关系,而今,淇水镇的“地下之城”又是另一个未解之谜。
苏无名不禁感叹世事难料。
第二春原本为救苏无名而来,如今身陷一场巨大阴谋,却无意得知妙医柳长烽的踪迹,心中亦是万千感慨。
柳卉惠原以为叶正稀是她这一辈子最大的痛,最大的坎,却未曾想到由此卷入一场江湖风雨和纷争。她的亲娘,与藏剑山庄有莫大的联系,竟是名满天下的美人苏绾心;她的丈夫,竟是驭剑谷谷主宇文沁枫的儿子;而现在,她原以为很神奇的“暗室”居然联通着一座硕大的地下城。
此时,风火雷电已聚齐。
叶正稀的话他们在各自的暗室里都已听得很清楚。
他们不约而同望向苏无名,“藏剑山庄”的历代庄主从未有如此狼狈不堪之时,而且,藏剑山庄已危机四伏。
他们和苏无名,本是同门一族,或因母亲是女儿身而未能留在藏剑山庄,或因父辈夺位失败被驱逐,所以,他们的眼神里,含有强烈的好奇。“胜者为王”,他们着实好奇当今藏剑山庄的少主是怎样的风采。
“不过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司徒放从鼻孔冷哼一声。
苏无名闻言,用食指尖轻触了一下鼻子,笑了笑。他最大的优点是脸皮厚,其次就是长得帅。
纵横江湖多年,苏无名深知不好看的男人总看不惯好看的男人,正如不好看的女人总不喜欢太美的女人。但是,长得好看,并不是他的错。相反,藏剑山庄有一条铁规:选庄主一定要选好看的。
好看,只这一条,便可占多少好处,何况还是好看的男人。只因这世上,好看的男人,总是比好看的女人要少很多。
好看的女人,常被称为“红颜祸水”,或者“狐狸精”,比如赫赫有名的苏妲己。
好看的男人,特别是好看又有钱有势的男人,儒雅,高贵,谦谦君子,风度翩翩才是他们的代名词。
藏剑山庄聪明的缔造者,不仅懂得藏剑,更懂得人心,一副好皮囊极易使人忘却皮囊主人的心和脑子究竟怎样。
世人只道华服,美貌是财富的象征,却不知华服,美貌本身就是财富。
藏剑山庄的缔造者却知道。
藏剑山庄聪明的缔造者,不仅懂得藏剑,更懂得人心,一副好皮囊极易使人忘却皮囊主人的心和脑子究竟怎样。
司徒放这话本是针对苏无名,谁知却戳中了柳卉惠的心事。当初,她一眼看到叶正稀的时候,不正是倾心于他的“好看的皮囊”么!
如今,淇水镇所有的祸事却因此人而起,她如何面对那些无辜惨死的人。
“你们都听到叶正稀的话了!”刘红菱正色道。
黄耀发道:“可是,我们并不知道淇水镇有着怎样的秘密?”
周无渝接话道:“淇水镇最大的秘密难道不是我们和藏剑山庄的联系吗?”
司徒放显然并没有关于秘密的更多情况,只沉默不语。
“淇水镇并没有什么金银宝藏,我们的族人,来到这里,起初,不过也是为了被逐出门的苏家子孙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不至颠沛流离罢了。”刘红菱对苏无名讲道。
“可是,这个秘密连我们都不知道,又拿什么换这些愚蠢的人质呢?”司徒放皱眉道。那些男人,不过是世上常见的酒肉之徒罢了。司徒放很是瞧不起。
“可我们也不能放任不管,没有人敢在我苏家族人的地盘上撒泼耍横!”
苏无名朗声说道,“而且,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叶正稀就更不知晓。所以……”适才一激动,引得胸口一阵疼痛,他不得不停下来。
“所以呢?”司徒放有些嘲弄地问。
“所以,我们可以找出一千个叶正稀想要的秘密。”一直未说话的柳卉惠替苏无名回答。
她很不喜欢司徒放对待苏无名的语气和态度。
苏无名投来一记赞赏的眼神,柳卉惠智商在线。
“哼,叶正稀并不是傻子!”司徒放嘟囔。
“我们也不是笨蛋。”周无瑜道。
“叶正稀既然请来了网,我们决计不是飞虫。”黄耀发摸了摸稀疏的胡须,浅笑。
“我们可以是蜘蛛。”第二春放下手中的竹简。
“这位是?”黄耀发指着眼前的灰衣男子问,此前众人焦点均放在了苏无名身上。
“在下第二春。”第二春倒不甚在意,他本就不喜成为别人的焦点。
他说得轻松,可黄耀发等人却肃然起敬,“原来阁下就是江湖第一名医,失敬失敬,想不到阁下竟是位翩翩公子。”
第二春笑道,“主要是保养得好。”
这样的话,若是苏无名,倒是很快接得上,黄耀发等人却不知道怎么应和,只好笑笑说“第二大夫过谦了”。
第二春只笑笑,复又站到另一边找书看,他本不爱多说,和陌生人在一起更是如此。
“这位是黄耀发,他的父亲是第十九代庄主苏青煊的三哥苏连羽。”刘红菱向苏无名介绍。
苏无名拱手道:“苏连羽前辈善使一柄'燕月刀',自创'逐月十三式',曾为保护周王室后人躲避仇家追杀,以一敌百,此事至今为江湖人士美谈。”
黄耀发见苏无名对自己父亲了解颇多且心怀敬意,心中喜悦。
“这位周无瑜,他的曾祖母是第十六代庄主苏远翔的姐姐苏眉。”刘红菱指了指铁匠周无瑜,他长得一双比寻常人浓密许多的粗眉,眉下却生了一双细长丹凤眼,第一眼看去,有些不搭调。人却是个粗中有细,心思缜密之人。
“苏眉前辈当年刺绣乃天下一绝。”苏无名叹道。
苏家男子名满天下的居多,苏无名知道也不甚奇怪,而苏家女子本就入不了宗册,就算曾经美誉在身,嫁了人后便无踪迹可寻,更何况隔了这许多代。
周无瑜对苏无名也平添了几分好感。
“这位司徒放,他的父亲是苏忻曲。”刘红菱说到此处,顿了一下,“也就是你父亲苏烈的大哥。”
苏无名闻言心中一惊,苏烈当年与苏忻曲争夺庄主之位,曾引起一桩武林悬案,至今仍列为江湖十大谜团之一,可惜,关于此事,他老子只字未提。
柳卉惠闻言亦是心中一惊,她和司徒放算是好朋友,与他爹司徒明睿也很熟,那是一个木讷、不善言辞的老人家,有一双巧手,据说,淇水镇好多人家的木制品,都来自他的手艺。
第二春闻言也不由自主放下手中竹简,暗自将司徒放打量了一番。中等个,长方红脸,淡眉,厚唇,粗布衫,头发上居然还粘有零星的木屑,怎么看都与“帅”字不沾边。而苏忻曲,当年可是誉满江湖,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苏无名笑道:“司徒大哥,想不到,你我竟在如此情形下见面。”当年苏烈与苏忻曲势同水火,想必司徒放也很清楚,所以,才会对苏无名如此轻慢。
司徒放冷哼一声,算是回答。
苏无名也不介意,倘若不是他老子赢了,藏剑山庄可能就是司徒放的了。
这时,叶正稀的声音又穿过风,穿过“忘淇楼”飘了进来:“柳卉惠,最好你现在就给我出来。”
偏偏这时,叶依依醒了。
苏无名他们在商量对策的时候,忘了再点叶依依的睡穴。
叶依依睁着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迷迷瞪瞪地看着周围:“娘,这是哪里?我怎么听到爹说话的声音?”她的小手伸过去抓住柳卉惠的裙摆。
“叶正稀么?他根本就是个……”司徒放冷言冷语开口道。
“你爹在'望淇楼'。”周无瑜抢着回答叶依依,硬生生将司徒放已到嘴边的“混蛋”两个字给挡了回去。
柳卉惠向周无瑜点了点头,以示谢意。
苏无名对周无瑜有了一层好感,一个懂得保护孩子的人,无论如何,绝不是一个铁石心肠之人。
相反,对司徒放,他多了一层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