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正稀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厅内聚集的淇水镇男人心上,有人在想那个秘密是什么,难道是宝藏吗?有人在想,藏剑山庄是个什么鬼地方?有人在想,叶正稀究竟想怎样?
叶正稀走下台阶,看着眼前一片瑟缩,慢悠悠地说:“所以,我的目的就是要解开这个谜团。”
李上书已哭得眼泪花花,也许还有些精神失常。他歇斯底里冲到叶正稀面前:“你的谜团干老子何事?你这个丧心病狂地畜牲!”
只可惜他连叶正稀的衣边儿都捱不着,刚才跟他情浓如水的“幽悠”已按住了他的脖颈,他的鼻涕已滴到了张美兰为他做的鞋上。
叶正稀懒得再看他,一个一辈子怕老婆却又背着老婆偷腥的男人能有多大能耐?无非也就是个吃瓜群众罢了。
叶正稀随手拿起一块香瓜,递给幽悠,幽悠一下塞近李上书的嘴里。
这块瓜,可能是李上书这辈子吃过的最难忘、最难吃的瓜,也有可能是最后一块瓜。
“三天,我给你们三天,风火雷电,”叶正稀环顾了一圈,“如果你们再不出现,三天之后,这些人将是一桶桶血水,也有可能是肉泥。”
叶正稀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传进了暗室。
第二春道:“我原以为叶正稀的目标是你,或者藏剑山庄,想不到竟然是淇水镇。”
刘红菱怒道:“想不到他竟然是宇文沁枫和令狐兔的种。果然集合了这对天下第一恶棍夫妻的德行!居然敢拿我苏家的族人开刀!我怎能饶他!”
“卉惠,你这个傻孩子,现在知道叶正稀是天下第一混账人啦!如今,这王八蛋居然想毁掉淇水镇!”刘红菱愤怒之下有点儿口不择言。
柳卉惠在眼眶里包了很久的眼泪又傾泻而出。一个从小生活在安宁之地的女人,一个只希望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人,可相依看朝阳、相偎看落日的女人,突然发现自己的丈夫竟然是个不折不扣、沾满鲜血的恶棍,有如从一个噩梦跳入另一个更大的噩梦。
“你不用自责,毕竟,这世上骗人的男人很多。”苏无名出言相慰,“有些时候,我们总是被身边最亲近的人伤害。”第二春知道,苏无名也是在安慰自己。
“这话在理。若非藏剑山庄那不成文的又长又臭的破规矩,也不会有这淇水镇。”刘红菱道。
此时此刻,就算眼前这位苍老的妇人不说出来,苏无名、第二春已知道她是谁,就连柳卉惠,也猜中了八九分。
只是,她已疲惫不堪,她还在巨大的噩梦中,尚未醒来。
只可惜,梦毕竟是梦,无论怎样的梦,也总会有醒来的时候。
刘红菱对苏无名道:“看来这一战无法避免,想要保住淇水镇,保住藏剑山庄,我们的力量太微弱。你可与藏剑山庄联系上?”
苏无名摇了摇头,“联系上了也没用,我妹妹苏伊人已被控制住,藏剑山庄,恐怕已落入叶正稀的手中。”
“那你爹呢?苏烈呢?”刘红菱追问。
“一年前,他去了秋水山庄。”苏无名道。
暗室里又一阵沉默。
刘红菱好不容易想到的一点微光,又这样被掐灭。
秋水山庄的所在地,除了现任庄主以外,世上并无第二人知晓。
“藏剑山庄,我真的觉得有时在作死,有个淇水镇还不够,非要弄个秋水山庄,要真出了事儿,这些鸡窝狗窝的顶什么用?”如今的苏绾心,已离开藏剑山庄数十年,说起话来,市井气十足,真是少了许多大家闺秀之气。
“不过,这小王八蛋想跟我老苏家的人斗,还嫩了点。”苏绾心对叶正稀可谓恨不打一处来。
苏无名眼睛亮了一下,“姨婆可有办法?”
苏绾心瞄了一眼苏无名,“怎么苏家的男人一代不如一代!”
苏绾心和苏绿衣虽都是苏家女子,但心性性格却大为不同。
两人虽均年少成名,前者却因美貌,后者重在武功。
何况曾经的苏绾心本喜追名逐利,苏绿衣却喜恬淡闲适。
所以,苏绾心一直耿耿于怀苏家女儿出嫁必出藏剑山庄的条规,而苏绿衣却早已厌倦兄弟姐妹之间的明争暗斗,巴不得离开。
苏绾心看不上苏无名,尤如当年打心眼里看轻自己的大哥。历代的苏家女子中,倒是出过几个异类,苏绾心算一个。
当年,他哥苏灭为接任庄主之位,狠心丢弃多年的结发之妻凌晓幽,只因她婚后多年只生了一个女儿便无所出。
凌晓幽绝望自尽。苏灭在迎娶北武侯之女秦霜琳之后,一切似乎顺风顺水,不仅连得三子,更是成功打败劲敌二哥苏清岚,接任庄主之位。
可是,苏绾心却有好几次偷偷看见苏灭去凌晓幽墓前祭奠诉说思念之情,去“妙音门”看望女儿凌雪影,一付痴情男人好父亲的样子。
以至当年江湖盛传,是秦霜琳为了争夺苏灭,用计逼死了凌晓幽。
秦霜琳,在成亲之前和苏灭连面都未曾见过。她出生于王侯世家,向来不把一帮人放在眼里,对下人傲慢无礼,又生了儿子,更加有恃无恐。
而凌晓幽素来谦和待人,容忍有度,加之苏灭在人前总是一付护妻护女的好男人形象。凌晓幽死后更是三日不饮食,不休眠,足以见夫妻情深。
可怜的两个女人,就这样被苏灭玩弄于鼓掌之间,作了表演道具。
苏绾心原自小和三哥苏灭较为亲近,年纪相差十岁上下,苏灭只当她是个不懂事的小娃儿,加之将来出嫁終是要离开藏剑山庄,防备也不那么深,苏绾心自然得以见到苏灭许多旁人见不到的一面。
有的人,自私是在面上,有的人凶狠是在心里。
所以,多年来,成为刘红菱后的苏绾心,即使在神志不清的情形下,对叶正稀始终有一份来自直觉的戒心。
柳卉惠出生成长的环境很单纯,未曾经历过人生的风风雨雨,不若苏绾心,从小生活在龙争虎斗的江湖之中,加之年少时与宇文沁枫的感情纠葛,又亲历见苏灭的心狠手辣,第一次见到温文儒雅的叶正稀牵着柳卉惠时,竟不自觉想到三哥苏灭和逝去的大嫂凌晓幽。
苏无名被刘红菱呛了一句,却并无半分懊恼。
因他时常在想:“若非出生于藏剑山庄苏家,恐怕又是另一翻光景。”决定他苏无名尊贵无比的,是藏剑山庄和苏家,而不是他自己。
至于苏家的儿子是否一代不如一代,他可以肯定的是从产量上的确如此,比如,他爷爷苏灭有三个儿子,他老子苏烈只有他一个儿子,至于他,目前连成亲的想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