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地方?娘,为何爹爹没来?”叶依依在陌生的环境里,把柳卉惠抓得更紧。
一时间,众人亦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司徒放被周无瑜一截,索性退坐到一旁,不吭气儿。
苏无名向叶依依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叶依依抬眼看了看柳卉惠,柳卉惠点了点头,她方跑到苏无名身边去。
苏无名凑到她耳旁,低语了几句,叶依依睁大了眼睛,“真的吗?”
苏无名点了点头,叶依依歪着小脑袋,想了一阵,又对着苏无名低语了两句,两人还勾了勾手指。
叶依依跑回柳卉惠身边,把头埋进柳卉惠怀里,小声嘟囔:“这是我和苏大叔之间的秘密,你们不可以问哦。”
司徒放闻言不屑地“哼”了一声,又大声说道:“果然是从女人堆里爬出来的!”
刘红菱、黄耀发和周无瑜均皱了皱眉。
当下本处危难之时,若起内讧,岂不是自掘坟墓!
苏无名亦不过是一笑,他只希望关键时刻,司徒放不要成为那个反攻倒算的人。
苏无名有时也很不喜欢自己的直觉,因为,直觉有时偏偏那么准。
柳卉惠轻抚女儿的小脑袋,柔声道:“既然是秘密,娘不问便是。苏大叔已经告诉你我们在哪里,你爹在哪里了?”
叶依依乖巧地点了点头。
此前,柳卉惠一直担心怎么跟女儿解释。如今,苏无名三言两语就安抚好叶依依,她便放下心来。
却不知怎的,又想起依依四岁时,得了一场怪病。彼时她和叶正稀已搬出淇水镇,居住在离淇水镇三十里外的叶家镇上。
镇上的大夫束手无策。情急之下,柳卉惠准备带着依依回淇水镇找柳长锋医治。
家中养了一匹马,也不知叶正稀从哪里牵回的,一直当宝贝似的,回到家总要到马厩去看看马,喂马,洗马。
柳卉惠不会骑马,想让叶正稀带依依去。偏巧这时,叶正稀的父亲叶克己托人带话说叶正稀的娘郭素娥风湿发作,苦不堪言,要叶正稀赶快回去看看。
叶正稀只说一句:“我去不了了,你想法子带依依去”,便跟着叶克己匆匆离去。
刚背着女儿走出来的柳卉惠望着叶正稀高大的背影,呆住。
背上的叶依依伸出滚烫的小手,胡乱抚弄着她的脸颊,嘴里喃喃道:“娘,娘,依依好难受。”
柳卉惠回过神,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回屋拿了把伞,强忍住要掉下来的眼泪,安慰女儿:“依依,不怕,娘这就带你去找外公,外公可会治病了,什么病都能治。”
走了不到五里,叶依依突然嚷道:“娘,我难受,我要吐了。”
柳卉惠尚未来得及回答,叶依依已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一时间柳卉惠的衣襟上全是汤汤水水的呕吐物。
叶依依内疚地伸出小手,试图擦拭干净,柳卉惠回转过头对背上的女儿柔声道:“依依,娘没事,你忍着点儿,咱们很快就到了。”
天空惊雷阵阵,很快,大滴大滴的雨点落了下来。
叶依依脸已似苹果般通红,隔着衣服,柳卉惠都能感觉到女儿软软的小小的身子滚烫滚烫。
她停下脚步,轻轻蹲下,直到背上女儿的脚能触到泥地,然后伏着身子取出斜挎着的包袱中的伞,撑开,放在近旁的地上,又小心翼翼托住女儿弱小的身体换手抱在左手臂上,再用右手拾起地上的伞,缓缓地直起身来。
“前进”柳卉卉想,“即使没有小叶在也可以的。”
雨越下越大,泥浆开始冲刷着地面,也冲刷着柳卉惠的布鞋。
走一段,柳卉惠需停下来,小心翼翼将叶依依从这只手臂换到另一只手臂。叶依依心疼娘亲,哑着嗓子道:“娘亲,我现在好些了,自己可以走。”
柳卉惠亲亲女儿的小脸蛋,温柔轻语道:“娘没事儿,娘力气大着呢!”依依便像小猫一样往娘亲的怀里缩得更紧一些。
柳卉惠强撑着走了不知多远,渐渐体力不支,虽然夹杂着风雨,仍听得见自己愈发沉重的呼吸声。“没事儿,我能行。”柳卉惠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背后竟然传来阵阵马蹄声。柳卉惠心中一喜,只道叶正稀看完了婆婆追赶上来,赶紧转身,回头,人是熟悉的人,却并非叶正稀,而是叶家镇上的米店老板叶七弦驾着马车往这道上急赶。
柳卉惠心里一阵失落,抱着叶依依埋首赶路。
马蹄声却越来越近,终于在叶她身边停了下来。
“娘,是七弦叔叔。”叶依依悄声道。
车帘子掀开,露出一张白白胖胖的脸,冲着柳卉惠母女笑道:“卉卉,快上车。”
柳卉惠道:“七弦婶子,你们这是往哪里去?我带依依回娘家。”
叶七弦的妻子本名陆青,性子一向大大咧咧,笑着道:“不管我们去哪里,都得先把你们送到淇水镇去。”
“可是,若耽误了你们……”柳卉惠感激陆青的好意,但她一向不愿麻烦别人。
“没事,上来,依依要紧。”陆青道。
柳卉惠看看怀中女儿原本圆乎乎的小肉脸,现在却有了小小的尖下巴,小心翼翼地对叶七弦和陆青道了谢,赶紧上了车。
陆青看了看依依,着急道:“这得赶快点,耽误了可不好。”
叶七弦驾着马车一路狂奔。
现在,柳卉惠轻拍着女儿的背,想起当时狼狈不堪,无助焦急的情形,心中涌起无限哀楚。此前,她只道叶正稀为了求个好前程抛弃了自己和女儿,如今看来,自己原本就是叶正稀精心算计中的微小一环,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他不曾告诉过她,他会武功;他不曾告诉过他,他生于江湖,来自江湖;甚至,她一直小心翼翼对待的公公婆婆,根本就不是他的双亲;他从来就没有把她当成妻子,只不过是一枚隐藏他真实身份的棋子。
她在心中呐喊:“柳卉惠,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笨蛋,醒醒吧!”
可是,上苍似乎并未放弃捉弄这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
叶正稀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居然含有无限宠爱与焦急:“依依,爹在这里,你在哪里?”
柳卉惠的手情不自禁把依依搂得更紧,女儿已是她的全部,是她活在这个世上的全部理由。
她真的好害怕,叶依依回答,即使这回答叶正稀根本不可能听见。
黄耀发、刘红菱等人皆是一惊,均在想若叶依依硬要闹着去见叶正稀该如何是好。
“依依,你在哪里?爹很想你,很想抱抱你。”叶正稀的声音里满带着慈父的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