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诗经》之《氓》
天已黑尽,街角卖面人的柳七爷推着那辆小破车往黑色深处的矮小房屋走去,吱嘎吱嘎,小破车的声音很刺耳。
就着一丝月光,车停在门外。
推开房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柳七爷却很喜欢。
柳七爷甚至连灯都懒得点,径直走向床。
床不过是一大堆稻草,柳七爷靠近的时候,却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除了霉味之外的味道,香甜得发腻。
柳七爷做面人从来不用很多很多的糖,所以,柳七爷到处找灯。
灯没有找到,但香甜的味道愈来愈浓,里面还夹杂着腥味。柳七爷战战兢兢摸了过去,居然摸到一条结实修长的大腿,可惜,这是一条男人的腿,一条冰冷的腿。
深夜,破房,男人的腿,老实巴交的柳七爷冲出门外,用了平生最大的声音:“救命啊,死人啦!”
柳卉惠替女儿搭好被子,俯下身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天已蒙蒙亮,她起身,走到镜前,轻绾秀发,几根零星的白在额前低垂。
还未走到店铺,就听到母亲惊慌失措的声音:“你们,你们,干什么?”
柳卉惠加快了脚步,母亲已向院内踉跄跑来,“卉惠,她们,她们?”
母亲身后紧跟着两个白衣佩剑女子。她们的衣服那么白,那么轻柔,除了“藏剑山庄”的人,不会再有别的人了。
柳卉惠抬手,替母亲整了整额前紊乱的头发,“娘,别慌。”
??白衣白纱眼里有掩藏不住的轻视与傲慢,“柳卉惠,跟我们去一趟藏剑山庄。”
??柳惠卉牵起还在颤抖的母亲:“不去。”
??“唰”的一声,银剑直抵咽喉“去!”
??母亲吓得大哭,竟一手抓住剑,“不要伤我的女儿。”
??“娘,不许伤我娘。”柳卉惠悲愤地掉下泪来,“娘,快松手,疼。”
??鲜血汩汩涌出,“卉惠,快跑。”刘红菱心疼女儿,反而加力握剑。
??“果然是个疯婆子。”其中一人嗤笑。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剑已落地。
??举剑的人手里仍握着半截短剑,说话的人脸颊上已有带血的痕迹。
??出手的人绝不会是柳卉惠。
???柳卉惠绝不会半点武功。
???出手的人绝不会是刘红菱。
???刘红菱的确是个疯子。
???疯子会伤人,但刘红菱偏偏是个不伤人的疯子。
???两名白衣白纱的女子掩饰不住惊恐,她们是藏剑山庄苏伊人大小姐身边武功最厉害的使女,也是藏剑山庄最骄傲的两名使女。
???现在,一个被打了脸,一个被断了剑。脸,原是花容月貌的脸,剑,原是千里难求的剑。
???小院坝里,除了这四个人,并未见第五个人。
太阳照常升起,和煦温暖。两名白衣使女却感到丝丝凉意。
高大的银杏树一阵晃动,秋容声音有些颤抖:“谁?”
一抹黄从树上跃下,惹出片片金黄的银杏叶如蝴蝶般乱舞,“柳姨,柳姨,我带了好吃的板栗来。”女童银铃般的声音响起。
“哼,原来是个小丫头。”秋仪怒喝。
“啪”这次是左脸,五道细小的血痕。
嫩黄的小小身影却已闪到柳卉惠身边,“刘婆婆的手伤得很重。”声音透露着心疼。
“嗯”柳卉惠小声答复,心思依旧放在刘红菱身上。
“臭丫头,快闪一边去。”秋仪两边脸颊火辣辣地疼。
再凶悍也不过是个小孩子,秋仪秋容胆子大了一些,两人一使眼色,双双向黄衫小女孩扑了过来,这一招“双星抱月”可是她们的绝招。
可是,生平第一次,她们没有“抱”住,反而觉得腰下突然一阵冰凉,两人低头一看,只看见明晃晃的四条大长腿。
飘飘欲仙的纱裙,大半截竟然不见了。
“柳姨,用这个”小女孩娇俏地说。
白纱成了纱布。
柳卉惠二话不说,接过来,选出最洁白柔软的一段,扯下,给刘红菱包上。
秋容、秋仪羞愤交加,齐齐挥掌向黄衫小女孩劈来,柳卉惠一把搂住小女孩,整个身子背对着“双姝”。倘若两掌劈下来,她必定脊骨粉碎无疑。
时间几乎静止,一切都没发生。
“双姝”的毒掌并未落下,却听得刘红菱汲着鼻涕,喜笑颜开地指着两位光腿佳人的背后,“苏夫人。”
黄衫小女孩用手臂环着柳卉惠的颈子,头深埋进柳卉惠的怀里,小声地说:“娘,你来啦。”
“双姝”只听得背后的嗓音含有无限宠溺:“根基未稳,还好意思逞能,差点连累了柳姨。”
柳卉惠直起身来,替怀里的小女孩整理好略微有些凌乱的秀发,转过头来,微笑着道:“苏夫人,谢谢。”
“卉惠,你总是护着她。”一道绿影从“双姝”身旁走过,混合着好闻的,淡淡地香味。
“娘,刘婆婆受伤了。”黄衫小女孩着急地说道。
绿衣女子俯下身,看了看刘红菱的伤,鲜血从白纱中浸出来,还在不断往外涌,“伤得不轻,沐儿,先扶刘婆婆进屋。”
阳光明媚地照在小小院落的每一个角落,四条修长而笔直的美腿在阳光的沐浴下更显魅惑。
秋容秋仪就这样站着,尤如两尊雕像,也只能这样如雕像般地站着,被点了穴的人,还能怎样呢?
不知过了多久,里屋的门打开,终于有人从屋里出来。
她的双眼不大,却眼波如海,眉如弯月,椭圆的脸上嵌着薄而小的嘴唇,鼻梁不高,鼻子小巧圆润。
她的浓密而黑长的乌丝用一根绿中泛蓝的丝缎轻绾。
那一身宽大的,绿中泛蓝掩盖住脚的衣服罩住了整个柔弱而瘦削身体,在阳光下竟有一层薄薄的光晕。
“苏烈还好吗?”声音不大,温柔而冷清,仿佛与这个世界隔着一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