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正稀轻描淡写往地上一踩,脚下的泥土地竟然瞬间出现了向四面八方不断延伸的裂缝。那裂缝,细如丝网,也密如丝网,快速向整间房地面蔓延。
苏无名等人均感到头上一阵晃动。
此时,他们,尤如蛛网上的蚊蝇。
第二春抬头看了看顶上,苦笑:“这人带了一张网,自己又颇能织网,咱们似乎逃不掉了。”
苏无名本不是悲观之人,可身中剧毒,不过勉强保持了半条性命,而叶正稀的功力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就算他是天龙,恐怕也难逃一劫。
柳卉惠面露悲戚,她并不害怕死亡,而叶正稀的陌生和邪恶让她从无尽的失望中感到巨大的痛苦。
“你不必自责。”苏无名柔声安慰道,“他伪装得很好,连我都被骗过了?不是吗?”
柳卉惠感激地看了苏无名一眼,是啊,连聪明无双的无名公子都无法看出的伪装,她又怎能看透呢!
刘红菱望向自己的女儿。如果有人此时与她对视,能够很轻易地发现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慈爱、不舍与母性所独有的伟大的温柔。
“卉惠,过来。”柳卉惠听到母亲这样温柔地呼唤自己,情不自禁走到她的身旁。
刘红菱抬手轻抚女儿的面颊,“这些日子憔悴了不少。”她的手指有些粗糙,那日被剑割伤的地方仍旧裹着厚厚的纱布。
柳卉惠忍住眼泪,安慰她:“娘,我很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句话,多年前的苏绾心也曾说过。
刘红菱面色详和,拍了拍女儿有些沧桑的脸颊:“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抬了抬手,轻轻捋了捋女儿额前有些凌乱的头发,“头发乱了,娘给你梳梳。”
头顶上的泥土已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并且,有些泥开始掉下来。
“看来,用不了多久,叶正稀就可以进来。”第二春道。
他说的是事实,没人可以反驳。
这样的事实,叶正稀自然也知道。
刘红菱不紧不慢地为女儿梳着头发。没有梳子,她用手轻轻地整理着女儿如瀑的秀发,轻轻地扯掉一些银丝。
夜明珠柔和地照亮着暗室。
暗室里很静,静得四个人都能听到叶依依细小轻微地呼吸。
顶上的泥土依然窸窸窣窣地往下掉,伴随着叶正稀猖狂的笑声:“想不到,天下皆知的苏无名,竟然有被我踩在脚下的一天。”
苏无名闻言,居然一笑:“我的确被你踩在了脚下。”
第二春接口道:“而且还被骑到了头上。若是鹿鸣院的酥酥看到了,她一定会给叶正稀一大笔赏钱。”
“也有可能将鹿鸣院也送给他。”苏无名笑道。
没有人想死。但死亡的紧张在空气里蔓延。
除了柳卉惠和叶依依,苏无名、第二春、刘红菱都知道“网”的厉害,也知道“网”的恐怖。
蜘蛛是怎样吃掉蚊蝇的,“网”就是怎样灭掉它的猎物。
没有骨头,更没有皮肉,甚至连一点渣渣都不剩。
“想不到鹿鸣院交到了公孙蜜女儿的手里。”刘红菱接着苏无名的话说。
“正是,不过这酥酥姑娘倒是比她娘多了七分娇媚和三分泼辣。”苏无名叹道。
“三个月前,我们的无名公子将鹿鸣院最红,最温柔的玉颜姑娘偷偷运回了藏剑山庄,这酥酥姑娘一路追过来,在山庄门口大骂了三天三夜……”第二春忍住笑道,“据说,山庄门口的守卫张六七和王五八到第三天夜里,便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刘红菱一边捋着女儿的头发,一边笑:“看来,酥酥这丫头倒是得了公孙蜜的真传。”
柳卉惠听着他们的谈话,不安的心在不知不觉中平静下来,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苏无名想起张六七和王五八被人抬进来的样子,着实好笑,回道:“后来,我便又换了一批守卫,和玉颜姑娘在前庭的院子里喝酒赏月听骂。到了第五天……”苏无名已笑岔了气,他指了指第二春,“你说……”
第二春接着道:“那天早上,刚巧有一家办丧事的人从那儿经过,也不知道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便在凉亭歇息,谁知,不到半盏茶功夫,那棺材里的死人竟然自己掀开盖子,直楞楞地坐了起来。。”
第二春忍住笑:“那人从棺材里爬起来,直楞楞地向酥酥姑娘走过去,跪下'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站起来,又解下自己身上的钱袋递给她,便一言不发地离开。”
“哦,这丫头竟然能把死人骂活。”刘红菱笑道。
“怎么可能,除非那人根本就没死。”柳卉惠插嘴,她自小跟着她爹柳长锋学习医术,自然不相信“人死尚能复生”之事。
苏无名点头,又接着道:“可酥酥姑娘给吓傻了,听说之后的七天,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后来去打听,那棺中之人原是金刀大侠丁越寒的三公子丁鸣釜,因和小妾打闹嬉笑时不慎吞下了一枚戒指,一时堵了气。”第二春不屑道。
那丁鸣釜本就是个浪荡子弟,平日里欺善怕恶,糟蹋了不少良家女子,死了倒也罢了。偏偏被酥酥姑娘给骂了回来。
头上的泥落得更加快,暗室里的人却相谈甚欢,他们似乎盼着叶正稀早点“掉”下来。
叶正稀有网,他们同样也可以织网。
谈笑间,苏无名、第二春、刘红菱三人已经将暗室可以撒网的地方看了九九八十一遍。
有网,就有蜘蛛。如果蜘蛛不在了,那么,再好的网,也不过是一张无用的网,一张破网。
叶正稀就是那只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