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飘浮森罗台一角的灰白相间的香缓缓飘出极淡的丝絮状白烟。
视线停留在那处的向海明似在等待着那柱香的自然熄灭,又似在暗自思量接下来该如何开始。
光阵之内,已经回复如初的石雕重新变为了静立林间的狰狞妖兽模样。
而那由石雕排列成的巨大头颅上的那一道道清晰的裂纹已经隐没不见。
随着渐变虚幻的光阵隐没地下,向后退去的魇鬼身前现出了一条通向雪雾岭峰顶的路。
快速向后退去的巨大扁舟悬停在了距离峰下十里之外的天空中。
尚清安恭敬站立在季连城身边。
飞身落在戮骨洞前的蓝衍径直走了进去。
在经过寒潭时叫了一声师尊后便继续向着洞府内深处走去。
至于对他投来关心目光的柏林成,他只是用眼角余光匆匆瞥了一眼。
“半个时辰后让蓝衍来大堂找我。”
柏林成应了一声后也走进了洞府内深处。
石桌缓缓消失的那处空气中依然残留着浓郁的酒香气息。
季连城没有出声,落在地面的应雪莱与尤落亦是如此。
他们都在等待着向海明的开口。
“来者是客,诸位随我进敕妖殿细谈。”
向海明说完便迈步走在了最前,随后是季连城与尚清安,最后才是应雪莱与尤落。
光阵散去不久,一切又都恢复如初的雪雾岭上不知不觉间再次下起了雪。
缓缓从天空中飘落的雪花落在地面的瞬间却是没有丝毫融化,而是如一层层极薄的灰白之纱平铺在了地面一般。
从上走过的众人没有感觉出一丝寒意,也没有沾染上一片雪花。
继续往上走去,不远处的峰顶与天空相融的一线间便是戮骨洞。
地势平缓的山林间所见之景皆为嶙峋岩石。
再往上便是赤焰洞与煞风洞,相对坐落的两座洞府拱卫着最上的那座敕妖殿。
御灵三脉,狩猎四洞,岳元五峰这便是对三派势力最直观的陈述。
只不过与两宗不同的是,狩猎窟窟主几乎不会参与宗事,平日里大小事宜也皆是由四位洞主共同主持。
如此看来倒是与昭成峰的严升月有些相像,但却又有些不同。
严升月可以随时离开岳元宗,而向海明则不能,他必须长年待在此处。
若是这样说来的话,与其说他是狩猎窟窟主,倒不如说是镇守之类的更贴切些。
但此次却是个例外,因为是向海明主动要求出面的,至于理由便是对方是季连城,一个被封印了百年后又再次现世之人。
一尊巨大的敕妖石像矗立在广场正中央。
而这一景象自然也就让人不知不觉联想到了那座矗立在上青轩前的转灵石。
敕妖殿内,六根支撑着整座大殿的石柱上皆是雕刻着同一只栩栩如生的妖兽,想来那便是敕妖。
四人相对落座。
少许后,给每人端上了一杯香醇清茶的
木思辰快步站定在了一旁。
尤落目光在主座旁的石桌上停留数息后收回,而季连城则似对此毫无察觉。
微笑着饮茶的向海明将众人此时的神情尽收眼底。
殿门缓缓关闭。
向海明出言打破沉默的氛围,说道:“不知诸位可否能借此次机会化干戈为玉帛?”
应雪莱与尤落皆是自顾着喝茶,尚清安注视着地面,季连城则好似置若罔闻般的闭上了双眼。
整个过程中,两宗之人皆是没有彼此相视过对方一眼。
应该说是从一开始便是如此。
殿内的回声回荡在再次变得沉默的氛围中。
向海明面色如常的看着眼前一幕,似早已料到了会是这般结果。
“既然如此,你们是···先来后到还是···”
应雪莱打断说道:“岳元与御灵两宗向来意见不合,既然是元主先来的,那便你们先谈吧!”
向海明闻言看向了季连城。
季连城依旧没有出言,甚至就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应雪莱说完两人便向着殿外走去。
可就在即将迈出殿门之时,季连城口中突然传出的话声使得两人顿时停下了脚步。
“此来之一便是那十天之后的莫家之行。”
应雪莱与尤落彼此交换了一番眼神,少许后才缓缓转过身去。
而之所以少许后才缓缓转过身去,并不是因为两人在思量着季连城此话的目的,而是应雪莱对此事知之甚少,因为那段时间里她一直都在忙着寻找破除音岚体内封印之力的方法。
“元主此话何意?”
重新落座的应雪莱稚脸上露出一抹冷色。
“御灵宗会在十天之后前往莫家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样说想来应峰主与尤长老两位应该能听懂吧?”
季连城骤然睁开的双眼中露出一丝骇人的锋芒。
“元主此话怕是极为不妥吧!”
尤落说道:“众所周知,莫家乃我岳元宗依附家族,其家族子弟更是深得轻虹峰主器重,说莫家之物属于御灵宗,元主不觉得此话很可笑吗?”
“与阴脉至宝同时消失世间的莫家老祖莫晓林便是我御灵宗弟子,只不过是在那之后才依附了岳元宗。”
季连城此话的弦外之意有两层意思。
其一,御灵宗器重莫晓林,即便是知晓了阴脉至宝被偷之后也依然没有动莫家分毫。
其二,狼噬养主的莫家也许早已在暗中依附了岳元宗,而暗中指使莫晓林的就是岳元宗,只不过后来见事迹败露而杀人灭口。
“元主此话倒有意思。”
尤落嘴角浮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
“既然御灵宗早已知晓偷盗之人就是莫晓林,为何不在那之前直接以莫家上下为要挟逼迫莫晓林现身后拿回至宝,而是非要等到此时再谈及此事?”
尤落此话的弦外之意也有两层意思。
其一,阴脉向来不闻不问弟子死活,若事实真是如此,御灵宗不会忍气吞声数百年。
其二:御灵宗想借后来莫家依附岳元宗为由来达到自己蓄谋已久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向海明依旧面色如常的聆听着双方之间的冷嘲热讽,若无其事般的喝着杯中香气四溢的清茶。
抿了一小口清茶的季连城微微皱起了眉,不知是因为不喜欢这种口味还是别的一些什么。
殿内,忽变得沉默的氛围中渐渐生出了一些压抑。
再次从四人身间走过的木思辰分别将每只茶杯中的清茶都添至七分满后站定在一旁。
向海明眼角余光停留应雪莱稚脸上少许,想着元主初见对方时那一闪即隐的神情,似乎隐隐有些明白了落炎天的用意。
“如此说来,岳元宗是不想和谈此事了?”
季连城此话的弦外之意便是岳元宗是要执意孤行了。
“和谈?不知元主所谓的和谈是指什么?”
应雪莱微微眯起了眼。
“莫家曾经是你我两宗的依附家族,但如今的莫家之物早已是无主之物。”
“据我所知,莫家在不久前的一夜间变为了废墟,而巧合的是凶手便是一直与莫家来往甚密的梁家,而更巧合的是当年引荐莫家的就是梁家。”
应雪莱闻言稚脸更冷了几分。
“元主何不直接明言?”
“我只是很好奇这些看似巧合的巧合。”
尤落闻言心中不禁顿时一沉,因为此等秘事早在第一时间内就已被刑主封锁,除了诸峰峰主以及轻虹峰高层具体知晓外,其他人均是一无所知,那么眼前的季连城是如何得知这一消息,而且不光知道,还说的那般详细,就好似亲眼所见一般。
若此事真是有人故意外泄,那也许真如刑主所言,轻虹峰内部确实已经出现了问题。
“元主此话何意?”
“我只是恰好生出了一些感慨,并没有其他之意。”
“不过···既是无主之物,我们三派之人皆可前去。”
季连城说到此处时看向了端坐殿上笑而不语的向海明。
尤落忽然冷笑连连,说道:“元主难道不觉得自己所说之话前后矛盾吗?”
“矛盾那只是相对于你我两宗的争论而言。”
“什么意思?”
“莫家之物确属我御灵宗之物,但同时也属于无主之物,既然如此,人人自然皆可前去。”
向海明说道:“若是如此,我们之间还有合作的必要吗?”
向海明此话的弦外之意便是若我们三派共谋此事,你拿什么来保证三派之间的合作。
“各凭本事便是我对此次合谋的保证。”
向海明目光落在了应雪莱与尤落脸上,那意思似在询问又似在等待。
季连城没有催促,但也没再喝一口味道很是古怪的清茶。
许久后,木思辰见状心想着是不是应该已经到了续茶的时间了,但还没等他将想法付诸于行动,向海明便微微摇头制止了他。
应雪莱说道:“如何保证?”
“三派各自派出一名长老在距离莫家五里之内的范围共同设下一座封阵,相互监督。”
“而后命弟子们前去探寻莫家之秘,至于那物最终归谁,大家各凭本事。”
季连城说到此处时顿了顿声,少许后继续说道:“若是岳元宗觉得此法还是不足以保证的话,你们可以先我宗与狩猎窟一步进入其中。”
尤落冷笑说道:“元主想要我宗弟子在前探路?”
季连城有些不以为意,说道:“若岳元宗觉得这样还不妥,也可换成我宗或者狩猎窟先一步进入。”
敕妖殿内再次陷入了沉寂。
许久后,向海明说道:“元主所言虽鼓舞人心,但有几点关键之处却是模棱两可。”
季连城说道:“向窟主请讲。”
“其一,你们两宗对于莫家极为熟悉,若是狩猎窟与你们合谋此事,要如何才能确定不会有人暗中作梗?”
“其二,直到此时我们仍不知道那所谓的阴脉至宝究竟为何物,若是我们两派进入其中后却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寻何物,如此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向海明此话自然也有另外一层意思。
“其三,你们两宗对于莫家极为熟悉,但狩猎窟却是完全陌生,所以我窟必须要有倚仗在手才能后顾无忧。”
季连城说道:“不知向窟主所指的倚仗为何?”
一旁石桌上的万缚图随向海明心念静静飘浮在四人眼前的空气中。
“向窟主这是何意?”
看着眼前极为普通的白布,季连城微微皱起了眉。
而向海明目光却是落在了尤落身上。
“想必尤长老此来便是为了此物吧?”
季连城看着点头不语的尤落,眉头不禁皱的更紧了几分。
“元主对此可曾还有印象?”
“这···这···该不会是···”
“看来元主还隐约记得。”
“百年前的事自然还有些印象,用万缚图将妖物一臂封印的钟无忘不久后便在岳元宗内销声匿迹。”
季连城口中提到钟无忘三个字时,眼中忌惮之色一闪即隐。
尤落说道:“不知此物是如何到了向窟主手中。”
尤落此话用被动语序代替了主动语序说出,让人听起来语意就显得委婉了许多。
内心泛出冷笑的向海明面容却是不露声色,叹息说道:“只是机缘巧合下得来,具体不提也罢!”
尤落见状便不再出言。
“不过···若是你们没意见的话,此物便暂时先交由我狩猎窟看管,待莫家事了后,尤长老可随时前来取走此物,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