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
俞无苏随妖兽头颅虚影消失在空气中的那幕场景被尤落尽收眼底。
自向海明手中冲天而去的光芒击散了天边的那朵白云,露出了其中已栖身多时的三人。
“向窟主。”
迈步走近了些的应雪莱稚脸不显丝毫尴尬之色,说道。
“应峰主,尤长老,来者是客,何需如此?”
“向窟主,想来你已知晓我们的来意。”
应雪莱言语间散去了蓝衍身上被施加的术。
“但你我两派之事不急于一时,待你与元主事了,我们再谈也无妨。”
“如此便失礼了。”
缓缓敛去笑容的向海明示意蓝衍站在自己身旁。
季连城淡漠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天空中两人,落在蓝衍身上时却是生出了一丝隐晦的微妙变化。
寒潭之上,宋赵看向那处的双眼中闪过一丝锋芒。
扁舟之上,向着石桌处微微躬身的尚清安迈步出现在战台上。
“清安不知狩猎窟是哪位长老前来赐教?”
寂静无声的雪雾岭上,顿时响起了尚清安谦逊而又不失礼貌的声音。
“尚长老真是年轻有为,如此年纪便已迈入如意中期,看来凡脉确实可喜可贺,呵呵!”
“向窟主谬赞,清安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尚清安说完便渐渐敛去了脸上的淡淡笑意,静心等待着对决之人的到来。
少许后,季连城看了一眼依旧无人前来的战台,眼角余光落在了向海明依旧微笑着的侧脸上,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了然。
清风骤起战台上的瞬间,一道身影慢步从空气中走出。
“清安兄,近来可好?”
“如明兄,真的是你?”
“看来你早已料到了这般结果?”
先是彼此相视沉默了少许的两人随后口中皆是发出了有些无奈的笑声。
“一别五年,没想到再见会是这般情景。”
“一别五年,我适才已在敕妖殿内想到了会是这般情景。”
南如明说道:“现在知道了也于事无补,我们还是会交手。”
若有所思点点头的尚清安渐渐敛去了脸上无奈的笑意。
“还是老规矩,一招定胜负?”
南如明想了想后摇摇头。
“那样会显得我们很不认真。”
“那倒也是。”
一根自南如明手中现出的灰白相间的香自主飘浮到战台一角。
“一柱香内,出森罗台者,输!如何?”
尚清安说道:“若是平局该如何?”
“输与赢之间才是平局。”
南如明此话的弦外之音便是战台之上不会出现似朋友间的平局。
直到此时,季连城心中那丝了然才豁然开朗。
视线落在那处的向海明语气略显感慨说道:“他们之间任何一人身死都不是我们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目光落在森罗台上的应雪莱稚脸上露出些许惬意,对于两人之间的输赢她自然是毫不关心,她所惬意的不过是有热闹可看,虽然无法比拟炼丹。
目光眺望远处云朵间的尤落脸上露出一些隐晦的沉吟,似乎他此刻的心思完全不在森罗台上。
季连城之所以之前一直保持着沉默不语,是因为他心中对此早已有了几分猜测。
而向海明适才的话也是点明了那一点。
至于初时大家默认的死斗,其实在粟纤珂与俞无苏提出胜负之法时便已经变得有所不同,而如今身在战台上的两人皆是两派各自二代长老中的佼佼者,因此无论是死伤,俱伤还是殒命都不是某些人所愿意看到的结果,所以心中对此已经默许的季连城才会至今仍然保持着沉默。
对于皆是如意境中期的两人来说,他们之间的战斗自然不会像粟纤珂与俞无苏之间的那般绚烂多彩。
因为修为越高,过招便越是简单,而胜负往往就在一念之间。
随着丝丝絮状白烟自香上飘出,相对而立的两人彼此沉默着相视着对方。
对于有些观战之人看来,二代长老之间的战斗必定会比弟子间的战斗更加激烈,所以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神情比之刚才也更为专注。
但对于有些人来说,他们便显得有些随意,甚至是漫不经心。
而这也正是高与低本质的区别。
山林间,不久前两名亲传弟子战斗时所留下的残迹早已回复如初,看着就好似从来没发生过一般。
向前迈出一步的南如明在有些观战之人眼中看来也是如此。
但山林中落下的却是一只在地面上留下十余丈深坑的兽爪。
冷眼注视着前方的巨大妖兽虚影站立在右手向前伸出的南如明身后。
“请!”
缓缓向上飘起的尚清安身间显现出似银针般细密的交错穿插的灵线。
随着飘起的身体趋于静止,一道道璀璨光线自交错穿插的灵线上溢出,将林中的一切照得璀璨如光。
“原来粟纤珂真的那么幸运。”
南如明此时口中说出的话与不久前尚清安口中说出的一般。
“若是我没出手,结果也许会有所不同。”
“都是偏执之人,所以结果还是会一样。”
随着璀璨灵线上的每束光点照下,妖兽虚影各处顿时浮现出炙炎焰斑。
似波纹般瞬间扩散的焰斑一闪即隐,第一层,第二层···直到第十层时,似被焰斑层层焚烧而吃痛的妖兽张开了怒吼震天的巨口。
“吼···”
似暴风般摧枯拉朽的声浪震碎了天空中的光线,露出了尚清安微白的面容。
“敕妖之吼,果然不容小觑。”
数息后,自尚清安身间缠绕十指之上的细密灵线变为无数道。
随着十指猛然握紧,尚清安身体化作一道骤现妖兽头颅之上的飓风。
僵持在半空的妖兽头颅随南如明微微颤动的身体变得缓缓向下踉动,当张开的巨口想要再次发出敕妖之吼时,似一记重锤般落下的尚清安强行打断了巨口依然保持着的张开姿式,然后紧随而至的兽爪也被如剑刃般锋利的灵线切割成无数道丝絮状虚影消散。
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的南如明双脚与地面接触的瞬间便生出了一道恐怖气浪,斩断了山林中所有的一切。
战台上,站定原地的南如明与凌空而落的尚清安一直保持着从一开始就保持的这个姿式,直到攻守结束。
这就是两人适才交手的全部过程。
而这对于有些观战之人来说,他们所看到的过程便是南如明身体四周凭空生出的一阵轻风将四周模糊的光影吹得好似翻涌不止的云雾一般。
“这才刚开始就已经结束啦?”
不待不久前再次忍不住出言之人话音落下,一丝丝自模糊光影中溢出的气息瞬间震得那些观战之人昏死了过去。
“以自身为器,操控方能随心所欲,比之五年前,清安兄又精进了不少。”
“如明兄谬赞,若是适才那第二道敕妖之吼传出的话,只怕我此时早已无再战之力。”
两人谈笑间依然很是随意,似乎并没有因为适才的战斗而影响到彼此间的友谊。
“接下来,你可要当心了,呵呵!”
向海明手中散出的光芒将那些昏死之人笼罩。
几息后,自敕妖殿内飞出的木思辰将每人唤醒后发放了一颗青尘丹。
谢说过感激后的各路人马连忙如释重负般的远去。
细鬼劝说着仍在痴痴找寻的罗显儿一番后,摇头叹息着离去。
木思辰微微皱起了眉,挥出一掌将她送到了极远处。
做完这微不足道的一事后,木思辰身影再次出现在敕妖殿内。
“请!”
尚清安伸出右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巨大妖兽虚影再现,向前挥出的兽爪随南如明迈出的脚步将地面震塌。
自交错穿插在尚清安身间的细密灵线上缠绕的灵力凝为一道青练阻挡着兽爪不断落下的攻击。
怒吼声响起,指间术诀变化的尚清安用身间灵线将快速碎裂的青练包裹为一道十余丈光练,将那道摧枯拉朽般袭来的声浪阻隔在外。
但随之而至的似极炎地狱般的鼻息将光练瞬息焚为虚无。
尚清安身间极速扇动的细密灵线将继续袭来的鼻息再次阻隔数丈之外。
就在随后而至的巨口正欲吞下时,所有消失在身间的细密灵线瞬间凝结成一团光蛹将巨口阻挡。
指间术诀变化的南如明脸上浮出似脉络般的青丝,一只缓缓凝实的兽爪随他右手缓慢落下。
眼中露出一抹凝重的尚清安催动重新汇聚身间的灵线极速延伸。
几息后,没入整片山林的灵线像是贯穿了天地间一般。
砰!
随着响彻云霄的爆裂声传出,双膝没入地下的尚清安面色骤变苍白。
兽爪投下的阴影缓缓将不断下沉的尚清安遮盖。
然而就在此时,贯穿天地间的灵线似突然紧咬的利齿般撕裂了缓缓落下的兽爪。
巨大妖兽虚影剧烈颤动,就在那巨口准备再次张开发出敕妖之吼时,冲天而起的尚清安一掌击在了对方胸前。
当踉跄退后的南如明稳住身体时,他的左脚已经离开了战台之上。
向海明挥手散去了那些自模糊光影中季出的光晕,但整个光阵之外的极远处还是被卷起了一道持续近二十息的飓风。
“清安兄,我果然还是不如你,呵呵!”
收功而立的南如明说话间流露出一抹苦笑。
“若是刚才如明兄再多坚持半息,此刻倒下的便是我。”
吐出一口鲜血的尚清安面色骤变苍白。
季连城出手将尚清安卷到扁舟之上,打断了还在继续自若谈笑的两人。
雪雾岭上,一片静寂。
敕妖殿内,木思辰看着重新落定在身旁的南如明,许久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南长老修为真不如尚长老吗?”
“那得要看元主愿为此次合谋给出多大的诚意。”
少许沉默的南如明说话间目光落在了万缚图上。
木思辰目光也随之落向了那里。
“若是不如了。”
“那狩猎窟与岳元宗依然是盟友,至于其他,我们可以推脱给御灵宗,反之亦然。”
木思辰闻言不再言语。
赤焰洞内,看着眼前一幕的冉鹭虽已经明白了窟主的意图,但在他心底还是抱持着反对的态度。
“没想到。”
“最终还是御灵宗技高一筹。”
向海明微笑着摇摇摇头说道。
然而直到此时,似对此置若罔闻的季连城依然保持着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