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身云间的应雪莱颇为好奇的看着眼前一幕,她有些想不明白为何向海明会说出那般仁慈的话。
蓝衍早在各路人马血战元脉弟子之时就已来到了这里,只不过被施术的他只能如木偶般立身在原地。
黑衣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了眼角的余光中。
寒潭之上,眼角余光看向宋赵的柏林成只看到了那一抹侧脸上的面无表情。
敕妖殿内,视线落在那卷工整的白布上的南如明心中生出了一些不解,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何一峰之主的宝物会是这般平淡无奇的白布,而这白布便是据传能封印万物的万缚图。
“想来此物应是钟无忘心情极度糟糕时所炼,不然不会这般恶趣味,因为看着着实像裹脚布一般。”
站在一旁的木思辰冷眼旁观着殿外的一幕,像是忽然间明白了什么的他心中想到了某个人的名字。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促使两派合谋而故意为之的话,那至少目前看来一切都还在岳元宗的掌控之中,亦或者说还在尤落的掌控之中。”
虚影散去,被封禁在原地的元脉弟子重新回到了扁舟上。
石桌旁,一阵凭空生出的微风吹动着两人的衣衫。
十息后,微风骤逝。
一道自沟壑纵横地面下生出的光芒凝为一座二十余丈的战台,灰白两色各占据一半。
自主浮动的灰白战台四周游离着模糊不清的光影。
战台之下,不断上升的光芒凝为一只向上托起的手掌。
喝下小口酒的向海明右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一名面容苍白的女子向着那处微微躬身后落在了战台上。
而在女子双脚落下的瞬间,浮动的战台顿时变得静止,而在这一刻,她已身处在一片山林中。
枯燥青丝垂落双肩的粟纤珂站定在原地,若非口鼻之间还有着呼吸律动,否则绝对会有人将她当作一具刚祭炼完成的灵傀。
“我座下的一代亲传弟子只剩两人,其一便是不久前死于蓝衍之手的黎笑言,其二便是粟纤珂,他们都跟随我多年,也学了几分本事。”
向海明呵呵一笑,对方虽所言非虚但还是有些不够准确。
季连城座下一代亲传弟子本有五人,其中两人因凝聚灵身而遭反噬,身死当场。
至于最后一名则是死在了百年前救治季连城的献祭中,而这也是向海明所不知道的秘事。
一名流露着腼腆笑容的青年男子向着石桌前微微躬身后落定在战台上。
俞无苏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腼腆的笑容中流露出些许羞涩。
“看出什么来了吗?”
粟纤珂干涩的声音中流露出自然而然的冷冰。
“你的脸很白,而且好冰。”
“没你的那么红,甚至还有点羞。”
一个长年闭关,一个被封印百年,皆是长时间不曾与人说过话的两人出言都极为直白。
“我以为会是黎笑言,多年前我们打过一场,不过没分出胜负。”
“他死了,你不知道吗?”
“刚知道,死的有些突然,怪可惜的。”
粟纤珂听着有些惋惜的语气,不知对方是对未分胜负的挂念还是对黎笑言身死的惋惜,亦或者两者都有。
“你不也一样,我不也没料到来人不是木思辰或者蓝衍?”
粟纤珂话音在落到蓝衍两字时依旧平静,似乎她对于师弟黎笑言的死并无任何感触。
“师弟他不如我厉害,所以我才被窟主从闭关中唤醒。”
粟纤珂闻言看向了对方的眼睛。
“那蓝衍了?”
“没打过,不知道,而且···我很忙。”
“忙着整天呆坐在一尺见方的地方。”
“一尺见方的地方能让我更快地击败敌人。”
“可以开始了吗?”
俞无苏示意性的向着对方拱了拱手。
而粟纤珂则是直接用伸出的拳头回答了对方。
一丝丝空气撕裂声随刁钻拳影卷起的罡风时隐时现。
随着刁钻拳影倾落,似惊涛怪浪般的巨响声将俞无苏向前疾来的身影阻隔原地,随之而至的罡风在他腹部衣衫上划出一道鲜红的血迹。
“你没自认为的那般强,至少目前看来如此。”
拳影再现,俞无苏笑而不语,但随着一丝炙热气息一闪即隐,粟纤珂颈间的一缕枯燥青丝便出现在了他双指间。
“我不会失手于同一式术诀,两次!”
战台之下,所有此时的观战之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处。
虽然适才那些不断闪没在战台上的拳影被模糊光影阻隔,但其中隐隐散出的气息还是使得那些观望之人心生悸动。
“他与蓝衍,谁会更强一些。”
眯眼看向那处的木思辰声音无喜无悲说道。
南如明没有回答,只是心想着窟主的亲传弟子会不如洞主的亲传弟子吗?
同样的问题此时也从柏林成口中说出。
“蓝衍喜欢独来独往,不喜欢受宗律约束,俞无苏喜欢苦修,同样也不喜欢受宗律约束。”
脸上露出一些苦笑的柏林成心想着洞主会不会是怕有损颜面,所以才有意避开了重点。
“境界上,俞无苏会更高些,但论杀人,他不如蓝衍。”
柏林成沉思了少许,心想着也是。于是便不再言语。
战台之上,两人彼此相视着对方,适才的一番交手也都只是热身。
“既然是死斗,也就没有认输之说,对吗?”
“时间不限,说不定你可能会在某个瞬间萌生退意。”
粟纤珂此话的弦外之音便是在不限时间的规则下任何可能都有可能会发生,当然也包括认输。
“你曲解我的意思了。”
微微摇头的俞无苏声音有些随意,就好似完全没将死斗之事放在心上一般。
“我是说我们可以加快死斗的进程,早些结束,打那么长时间挺累的。”
“你说。”
粟纤珂冷冰的声音中流露出一丝不解。
“你要直接出底牌?”
“那样太快,体会不到死斗的乐趣。”
俞无苏说话间微微皱起了眉,对于他来说体会不到乐趣的战斗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三招为限,每招限定三十息,谁要是能在对方脸上留下一道鲜红掌印,就算谁赢?”
面容更加苍白了几分的粟纤珂声音更显冷冰。
俞无苏说道:“我只是觉得,如果你脸上多些红润,会更好看一些。”
“那你得少一点。”
粟纤珂说完目光落向了石桌处。
“向窟主以为如何?”
“既然对局之人没意见,我自然也不会反对。”
一道与粟纤珂一模一样的女子身影站定在她身侧。
有些观战之人见状眼中不禁生出浓浓的惊诧,但最终都被极为不解的神情取代,有些甚至从一开始就已变得目光呆滞,没有醒过神来的迹象。
“你攻还是我攻?”
“第一招。”
不给任何商量余地的粟纤珂选择了直接出手。
俞无苏有些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如风般飘拂四周的灵体不断处于分散与凝聚之间,而在虚与实之间不断变幻的攻势将对方步步逼退。
拳头化为闪烁光丝的粟纤珂瞬间出现身后,前后夹攻使得俞无苏双腿没入了蛛网骤现的地面下。
而这一幕在有些观战之人看来,就像是退后的俞无苏与前后夹攻的粟纤珂僵持在了原地一般。
但实际上,站在战台之上的两人如今身处在一片山林中。
“他俩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僵持在原地不动了?”
有实在是忍不住出声的观战之人问道,但却没有一人回答那人的问题。
山林间,双膝没入地下的俞无苏正欲开口时却被率先一步出言的粟纤珂再次打断。
“第二招。”
身间散出丝丝白息的粟纤珂变得如身旁的灵体一般虚幻。
俞无苏眼中顿时露出一抹凝重,随环绕周身的气息极速转动的身体化为一道人形枪影将凌空落下的灵体击散,但随后粟纤珂似剑刃般锋利的手掌在他左臂上划出了一道醒目的血口。
血口之处虚幻蔓延,即使凝聚敕妖之息也依然无法将其完全抹除。
见状,面露决绝的俞无苏果断斩断了左臂。
而这一幕在观战之人看来便是被一上一侧攻击的俞无苏左臂却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消失空气中不见。
一道自地下突然传出的妖兽怒吼震散了灵体,将粟纤珂身体上震出了多道密麻的裂纹。
但随之战台上所展现出来的便是灵体消散,一道道清晰的蛛丝血痕快速浮现粟纤珂身上各处的画面。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面色显得有些苍白的俞无苏那抹腼腆的笑容依旧。
“黎笑言不及你。”
自粟纤珂枯燥青丝间溢出的白息似焰光般跃动,而她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极为罕见的红色。
“这还是修行以来第一次亲耳听到女孩子夸我,谢谢!”
俞无苏脸上更浓了几分的腼腆笑容渐渐掩去了那抹苍白。
目光注视着战台上的蓝衍脸上露出一些沉思,演算着自己是否能避开粟纤珂刚才的那一击,但少许后却是摇了摇头。
“既然无法避开,那就不要避开,杀便是。”
应雪莱目光落在俞无苏身上,只是点了一下头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落在粟纤珂身上时却是寒芒骤现。
“向窟主将弟子教的不错。”
“但还是有些不及元主。”
两人皆是微笑着对饮了一杯,但向海明适才话语的弦外之音却很是耐人寻味。
魇鬼右手轻抚过右边脸上的面具,口中发出了一声叹息。
“如果不出意外,死斗结果已经非常明显。”
“开始吧!”
山林间,被浓郁白息笼罩的粟纤珂化为一道缓缓升向天空的人形光线。
光线照射之处,不断变换位置的暗淡灵体时隐时现的攻击着依然从容应对的俞无苏。
一道再次从地下传出的妖兽怒吼声使得快速落下的人形光线骤然一顿后变为了缓慢。
一道巨大的妖兽头颅虚影自瞬间崩陷的地底昂起,似极炎地狱般的鼻息将光线快速蒸散。
自光线中显现的粟纤珂身上裂纹极速蔓延,就在她凌空疾落即将触碰到那抹腼腆笑容时,俞无苏已被妖兽张开的巨口吞下无影,而她也化为了一道落在地面上随风飘散的青烟。
数息后,只剩下了站定旁边的极为虚弱的灵体。
而这最后一幕画面在有些观战之人看来便是凌空相对的俞无苏与粟纤珂身体同时凭空消散空气中,只剩下了一旁暗淡闪烁似随时都有可能随风飘散的灵体站定一旁。
敕妖殿内一片沉寂。
戮骨洞内亦是如此。
一步迈出的尚清安接住凌空跌落的灵体,助它重新凝聚为粟纤珂的模样。
“此事怨不得你,你们都想以献祭自身来获取最为强大的力量赢下这场死斗,但他没你那么幸运。”
当有些醒过神来的观战之人再次看到死而复活的粟纤珂时,神情顿时变得亡魂皆冒。
俞无苏随那巨大的妖兽头颅虚影消失不见,但谁也不知道他的生死究竟如何。
“向窟主。”
季连城微微皱起了眉。
“此局···便算作平局吧!”
看着向海明沉吟的面色,季连城微微皱起的眉少许后才缓缓舒开,虽然他对眼下的这种结果不太满意,但向海明的话却是从侧面表明了俞无苏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