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雾岭峰下,十里之内。
悬挂在两边石缝间的火红灯笼在此间隐蔽在深山的洞府内昭告着仍未褪去的喜庆。
一名行色匆匆的瘦削男子在经过一系列连滚带爬的动作后驻足在了一方平台下的石阶前。
“洞主!大事不好啦!”
缓缓转过来的石椅上,一名面容颇显凶煞的男子睁开了右边的独眼。
“大清晨的如此惊慌,难不成南边的那帮孙子又打过来啦?”
瘦削男子大口喘息着连连摇头。
“来人,给他碗水,让他咽了那口气。”
瘦削男子将递来的水一饮而尽,平复少许后说道:“洞主!”
“说重点。”
“刚收到戮骨洞传信,命我们即刻赶往雪雾岭。”
独眼男子闻言右眼猛然睁大。
“细鬼,你说什么?”
细鬼连忙将适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上一句。”
“洞主!”
“再上一句。”
“大事不好啦?”
独眼男子点点头,睁大的右眼中顿时露出了骇人的目光。
“限你五息时间,重新组织语言后再重头来一遍。”
五息后,同样的动作不同的言语重头来过了一遍。
“这是好事,这是自我扬名寨开洞立派以来便从未遇到过的好事。”
在场之人纷纷的笑声附和顿时使得整个洞府内变得嘈杂起来。
“我等深知寨主料事如神,而眼下便是我们扬名立万的绝佳时机。”
“身为修士,真,善,美三物的修行首当其冲,你们说话这般虚伪,怕是会误入歧途。”
独眼男子叹息着沉默了许久,一时间洞府内安静的氛围也是变得有些尴尬。
“但我今天不生气,所以···给你们一次机会重说。”
众人彼此相视着看向了一旁心底发虚的细鬼,示意他赶紧重说。
“寨主料···事如神,眼下正是···绝佳时机。”
细鬼充斥众人耳边的断续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整个洞府内。
“细鬼,你真的很虚伪。”
独眼男子故意将声音拖得有些长。
“但···却很懂得土匪的生存之道,我很喜欢!”
细鬼强稳住有些虚浮的双脚,洞府内再次传出了嘈杂声。
但随着一袭黑纱的女子缓缓走进,数息前还很是嘈杂的声音顿时间变得安静无比。
“夫人,你如今已怀有身孕,应多休息,少走动,呵呵!”
“你赶紧闭嘴,昨晚刚洞的房,这么快哪来的身孕。”
脸颊闪过一抹红润的女子推开了独眼男子伸过的双手,正了正声说道:“适才的你们的话我都已经听到了,既是狩猎窟之命,我们应当前往。”
“夫人所言极是,呵呵!”
独眼男子嘴咧到了耳根。
······
天空下,自四面八方浮现的尘迹纷纷向着前方的同一方向汇聚。
尘迹前,人们的各色言语声不时震落着树木枝干间的青叶花果。
空气中,不时便会突然传出的妖兽吼声将前行的人群冲散,有些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裹腹。
但大多数人都只是在周身极远处闻其声,不见其形。
地面上,有寻仇或者心怀不轨之徒会在沿途中布下陷阱,待到浑水摸鱼成功得手后再扬长而去,只留下落入陷阱者自生自灭。
但也有些早已目睹的正义之士出于好心会出言提醒,至于对方是否听信便与自己毫无关系。
山林间,随着一路前行过程中人数的相对减少,各路人马间也都彼此警惕着对方。
但震天的厮杀声却是变得越来越高昂。
人群中,独眼男子目光落在了远处一名女子的倩影上。
“你在看什么?”
罗显儿目光随之落向了那处。
“夫人,我好像看到了熟人,但她露出的茫然失措的神情却又让我有些猜测不出。”
“熟人?”
看着刘承烈脸上露出的认真之色,罗显儿冷笑着用手揪住他的耳朵。
“来,来,来,转过身来,你来看看那前面的几道倩影是不是也是你早就认识的熟人?”
刘承烈转过的脸上连忙转变为浓郁的讪笑,声音比之适才更显心虚了许多。
“夫人不要生气,可能是我眼花,看错了。”
罗显儿冷哼了一声,但手劲却是更大了些。
“夫人,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万不该找这般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你。”
“刘承烈,你如今可就这一只眼睛了。”
刘承烈看着罗显儿脸上露出的柔情笑意,身体不禁连连打了好几个寒颤。
不远处,那名女子此时也收回了看向两人的目光,身影一闪便悄然消失在了原地。
而这一幕,被早已栖身在暗处的黑衣看得分明。
“符君雅,有意思。”
······
“快看!天空上那是什么?”
不久后,随着不知是何人口中传出的第一道惊声,已进入沟壑纵横的山林间的各路人马齐齐抬头向上望去。
“夫人,快看!那是个好宝贝!”
面露震撼的罗显儿目光在前方环视少许后熄灭了刘承烈火烧火燎的情绪,挥手制止了扬名寨众人的继续前进。
“夫人,怎么啦?”
“快退!再晚就来不及了。”
看着四周仍在努力向前冲去的各路人马,想要快速向后退去的扬名寨众人被身前仍在向前冲去的人群快速冲散。
各路人马中,也有像罗显儿这般察觉异常后及时向后撤退之人,但都无一列外的被四周仍在前赴后继的人冲散。
一时间,不断自地上生出的飞扬的尘土将前方早已变得沟壑纵横的真实地面遮盖,
“杀!”
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画面的尚清安口中传出了平静的声音。
随着一道道身化流光的元脉弟子没入人群,染红地面的鲜血快速汇聚成一道道向着不同方向蔓延的血色溪流,而那些早已被染成了血人模样的元脉弟子却变得好似一具具永远都不会觉得疲惫的杀戮机器一般。
很快,浓郁的血腥气息便充斥在了此间上方的整片天空下。
随着一根根灵线来回穿行在拼死搏杀的各路人马间,那些对自己身体渐渐失去掌控之人变得开始自杀式的乱杀无辜,而这些似提线木偶般的人最终结果都无一列外,临死前的血色双眼中都深深地流露着身不由己的恐惧。
而那些幸存之人则变得好似倾覆的洪水般亡命飞退。
“显儿···”
在这一幕幕杀人如麻的画面中。
不停挥动着长刀的刘承烈已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也不在乎自己身上被留下了多少道伤口,他只想着马上找到罗显儿,那名昨天刚与他结成神仙眷侣的女人。
忽然间,山林中仍在继续屠戮的画面变得失真,就好似耳边突然爆裂的巨响导致耳朵瞬间变得失听了一般。
踉跄站稳的刘承烈看着身前一闪即隐的光丝,来不及再次发声呼喊,眼前的画面便已骤然停止。
“今日之事,又何必牵连到诸多无辜?”
向海明的声音自天空中响起,但其话声却不知是对此时面无表情的宋赵所说,还是对脸上流露着淡淡笑意的季连城所讲。
一道自天空中现出的虚影随着那话音落下,将元脉弟子封禁原地。
“向窟主,别来无恙。”
“百年再见,不知元主想要如何处理此事?”
悄然出现光阵之外的向海明走到石桌旁落座。
“我的要求不变,若是向窟主答应,在那之后御灵宗会献上足够的诚意。”
向海明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修士之争,本就拳脚无眼,但若像元主心中那般因果循环,怕是永无宁日。”
“修行即是因果循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在此列。”
“修行一途,大道三千,修心之异,境界不一,若皆是以己度人,谈何走出心中因果。”
向海明说道:“元主所走之路皆是以自认为度之。”
季连城闻言沉默。
“元主来意我已知晓。”
向海明微微一笑,说道:“一局定胜负,你我双方各派出一人,若是你赢了,我会答应你的请求。”
季连城仍旧沉默不语。
一局定胜负虽简单,粗暴,也很直观,但这却不能给御灵宗的运筹帷幄带来压倒性的优势,自然也就不是他心中想要的结果。
但多局对战就会变得完全不同。
季连城摇了摇头,伸出了右手。
“五局。”
向海明脸上露出的微笑依然不显丝毫变化。
御灵宗术诀的精髓本就在于以少对多,在相对的对局与人数下能死战不休。
凡脉弟子可通过操控自身与他人来弥补修为的不足。
阴脉弟子可将修士尸体祭炼成灵傀来协助自己作战,这也就印证了陈比言说的那句话,御灵宗之人本就该死,枯魂一脉尤最。
但元脉弟子却是独树一帜,可用于转生的灵体便是与其他两脉最大的区别。
若是第一局狩猎窟落败的话,那很可能会变成元脉单方面的碾压,而这也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结果。
林中沟壑纵横之外,心生后怕的各路人马纷纷抬头张望着那处,那神情像是在等待着被大人前来安抚的孩童。
满身伤痕的罗显儿目光一遍又一遍的寻找着四周,那神情像极了孩童在极力寻找着心爱的玩具。
向海明说道:“擂台之争,并非对局次数越来就越能彰显出修为水准。”
季连城说道:“看来向窟主心中有所顾虑。”
向海明确实有所顾虑,但同时也很明白,元脉会不惜一切代价赢得第一场,如果是那样的话,所谓的擂台之争便会成为一场死斗,除非身死,否则绝不会有人开口认输,但元脉弟子可以转生再来,而狩猎窟弟子却不能。
“三局两胜!”
季连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怎么比?”
“你我各自在一代亲传弟子与二代长老之间挑两人,手段与时间不限,直到一方认输为止。”
“那最后一局?”
“若是我窟二输其一,这最后一局便没有再比试的必要,反之亦然。”
季连城点点头。
“至于修为的限制,一代亲传弟子如意境之下,二代长老如意境之上。如此,元主以为如何?”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