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海内。
阵阵急促的轰隆声自不断裂开延伸的地面各处接连响起,其声之大,自入耳的那一刻起便已完全淹没了囚笼内未曾有过半息停歇的激战声,而其势之快,更是数息间便已横跨方圆数里。
囚笼内。
此中状况不可目视,但若仔细感知便不难发现,此般战状的最终结果应是以一人之死之状,方能停止。
囚笼外。
“匹夫今日便让你永远留在这里,你可曾想过!”
吕成道用显露无遗的轻蔑语气回敬的同时,整个人出手的攻式比之前也更为狠戾。
而观之魇鬼,亦是如此。
但随即,这一余留空气中的话音便被随之而来的急势之声淹盖。
伴着闪电般无法言其形的情势的继续发展,发生地面的一系列现象由此而生,震颤,开裂,下陷,动荡,碰撞而后崩塌…
这幕急变之势的局面将适才本已一分为二的战场再次分割,甚至…变成了各自为战。
“那里已经开始,但眼下这里却是要有所延误。”
石泽昔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处上空的那幕景象,强作无情的声音无法完全掩去颇为心惊的内心情绪。
“既然此番主事之人已经开始,那具尸体与其中之秘便最终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可轻寒凝眉看着气息略显紊乱的青年男子,眼角余光少许停留那处上空后重新落定在囚笼上。
“尸体既已被师妹种下烙印,便不会轻易落入他人之手。”
石泽昔肯定的语气与始终落定在青年男子身上的目光就好似经年置于峰顶之上的磐石那般,不可轻易碎去。
“过度自信便是愚蠢,你怎知吕成道此间不是在故意如此?”
“所以…师妹的意思,他早已对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一切有所预料与准备?”
“他在我之前便已在尸体上暗动手脚,这是其一。适才故作被那不成文的规定所妥协任我们观尸,这是其二。那其三甚至更多
你是否已经想过?”
“什么?”
“他为何敢任我们观尸,难道真是碍于三宗之间那条不成文的规定,仅此而已?”
石泽昔的神色随可轻寒接连层层递进的反问与解释而渐渐变得阴沉。
“去吧,这里有我。”
“嗯…那我将他留下。”
石泽昔看着她投来的已不愿多言的神情,少许后用带有一些解释的意味说道:“情况再变时,也好有个分担。”
随他言语间,近前站定的人傀木然的目光径直落定在可轻寒侧脸,其态似乎只要她一个念头便会不择手段的达其目的。
当然,石泽昔此话之意自然不是担心可轻寒不敌,而是当魇鬼异心突起时,人傀能够在短期内有所拖延,这样也好让他能够在第一时间内尽快赶来。
“当然,我更希望它用不上。但看师妹刚才的变化…”
“这与你无关。”
“那…”
“你若能得宗主应允,我便告诉你我之所观,至于其他,一概与你无关。”
石泽昔故意拖长的语气被不置可否的冷言打断,于是便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乘宇此时静立于云团般的黑息上,不知具体心思的神情目送着对方消失在远处。
那股清冷灼烧感于不久前突然再现,其势似要将充斥空气中的浑浊彻底压缩于一角之地一般。
而那些原本残留地面上的残败景象不久后将被这些正以更快速度扩张且交织的裂缝全部吞噬。
“两个内讧死战,一个心怀鬼胎,剩下一个死人与一个强作平静。”
乘宇怪笑着露出两排沾有血丝的牙,继而说道:“可别忘了,你适才看到的那幕,我知道那种意境,更知道生出心底的那种真实的感觉。”
可轻寒神情不为所动,说道:“那又如何?你如今气息混乱,灵力涣散,已是强弩之末。”
乘宇隐去大半嘴间血丝似变得浓稠了几分的牙,只留下刚好能发出一两声笑声的空间来。
“不久前,我已见识你宗愚蠢的自杀式灭敌之术,其根本还是需以自身灵力为引,缓慢虚化接触者身躯,而这所谓的虚化便是以火焚火,灵力焚烧。但你是否想过,若自己也适得其反的成为了这样的接触者,会如何?”
乘宇用变得心平气和的语气说着这些话,而这般语气所起到的效果似乎也使对方在接下来的短时间内没有急于出手的打算。
“此时此刻,攻心之举,于我无用。”
可轻寒用率先出手的行为终止了这般攻心话题的继续。
在旁的人傀双眼中渐渐透出一些神采,咧动着的嘴唇中却又未曾说出半句有声之话。
这次的攻击依然采用故技重施之法,但本,灵两身所使术诀与身法却完全不同。
灵身呈晶莹之状的双掌边缘处,无数以不可见速度闪动的细密灵线形成的真实刃芒没入那片已变得极为浓稠的黑息中。
而观之本身十指尖溢出的灵息则引动着一座以乘宇为中心,由无数纵向灵线凝成的囚笼完全封禁了其所有早已在预料之中的退路。
一时间内。
当无尽皆击于同处的刃芒与无数皆贴近身体每处肌肤的囚笼交汇时,不仅乘宇嘴间消失不久的喘息声彻底变为了虚无,就连缠绕于周身的黑息也都呈现为骤雨般的散射之状。
而在这三者同时消失于空气中之前的数息内。
本已与乘宇身体出现生生剥离之状的黑息瞬间变得好似被突来的疾风拂下的被轻披于肩上的衣衫一般,在不停尝试着再次附着于身间却又不得不一直处于被剥离与融合的边缘。
而在这边缘之间。
乘宇露出了身间衣衫上早已被鲜血染透的多处,那是在与游归故交手后便至此忙于逃脱而始终无时来恢复的真实状况。
当然,也包括那些衣衫下已近痊愈却又始终无法真正痊愈之伤。
而在这边缘之后。
所有转瞬之间的这一过程最终被一束突然亮起在空气中的焰火取代,焰火过后,便只剩下灰烬中散出的浓浓的焦糊气味草草结尾。
然而奇怪的是,飘散空气中的灰烬并未随风飘落,而是随这般气味隐隐变得越发浓郁之时,灵身骤然察觉到了一丝窒息般的危险。
这些灰烬在随时间飘落的过程中,渐渐重新化为黑息,而适才的这些飘散之物,其本质就是黑息。
重现本,灵两身周身的灵线囚笼将黑息封禁在外,但突起瞬间的异变却为时已晚。
一小片黑息最终还是落在了灵身指尖之前。
重新自黑息中凝聚而出的乘宇此时所外露出的气息,就连可轻寒都不禁瞳孔一缩。
“你太自负了。”
乘宇此言所指便是那片落在对方指前的黑息。
“知道你会如此。”
可轻寒此言所指也是指前的那片黑息,因为在此物落下之前她便已全力防御,更何况此物远未及沾染其中的任何指尖。
基于此。
本,灵两身在短暂相视数息后融合为一体。
“我说过,你太自负了。”
随着乘宇话音方落,感受着左掌上狂暴侵蚀之力的可轻寒随即全力阻止的同时,不由深深皱眉说道:“刚才明明…”
“不错,你适才确实已经封禁了所有上面飘落的,但你却忘了脚下,所以…”
“所以…适才确实是我太自负了,是吗?”
随可轻寒阴沉神情突兀变为平静,语气中的难以置信之意也快速被反问之意取代。
“是吗?”
随这两字响起空气中的,还有身间被真实刀刃贯穿却已来不及反应的乘宇。
“现在了?”
可轻寒目光同时落在前方的青年男子及其身后的灵身上。
“自诩诡计得逞,却一直不曾发现你已暗渡陈仓,但…即便如此,结局也早已注定。”
重重撞击在囚笼上的乘宇口中不断溢出着乌黑之血,踉跄站定后故作轻柔揉搓着胸脯的动作似要拍出喉中所有不顺畅之气。
随着接下来一系列动作的连贯的发生,其姿态最终变成了弱不禁风般佝偻着身体的老者。
然而,可轻寒此般举动的直接之意在于重创对方,而间接之意便在于投石问路,因为她早已看穿了魇,吕两人的把戏,从始至终都是如此。
然而在这囚笼随地面崩塌不断下陷的这一过程中,魇,吕两人皆是丝毫不为外界战况所动,似乎真的只有其中一人死去才肯罢休。
“你知道没用的,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呵呵!”
对此,可轻寒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突兀的笑容,转言说道:“也许,不过…难道你真没有发现有何不同之处?”
乘宇闻言不禁瞳孔一缩,直到他下意识的转过身时才突然发现,原来对方不知何时早已斩断了与灵身间的灵念,换言之,自己之前所沾沾自喜的一幕从头到尾都只是自己的臆想,而实际一切仍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嗯…不错!不错!”
乘宇脸上的神情随这突兀的赞不绝口而逐渐变化。
当可轻寒看到这般神情与语气的变化皆与适才的自己别无二致时,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凝固。
“所以说…你还是过于自负了,难道…你当真也没有发现有何不同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