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杂着一丝惊意的淡漠声音从半张面具上悠悠传出,而这半张面具之主似乎也随着眼前这幕想起了某些有关于凡脉阴童的传闻。
阴煞之河虽受突现的相近气息的影响而变得收缩缓慢,但终究还是以不能被完全定格之势重新凝成阴煞气息,环绕沽,闵两人周身。
粟纤珂以半边身体显露空气中的姿式被定格在原本十数丈空间范围的边缘处,此时脸上来不及变化的依然是先前伺机而动的神情。
交织观三斩周身的掌刀在原地的空气中悄声浮动,但其上绽出的刀芒早已只剩下虚有其表的凌人之势。
有人看着这半张静静漂浮在空气中的面具,心底只觉自己有一种被其后似恶灵般的生物完全洞悉的感觉。
自空气中某处,无任何苏醒迹象的余生被强行摄在了半张面具之前,但下一息却是只见音岚身前的空气中突然绽出着异色血花。
在某些人看来,她本以在面具出现之前就已逃离了这原本属于十数丈空间笼罩的范围,但不曾想最终还是难逃这劫,化为了一团湮灭在照向地面的和煦光芒中的血雾。
自面具上释出的气息浮动,在照下的和煦光芒未落至空间边缘处便被尽数吞没,就好似那充溢着暖意的地方是那么的触不可及,甚至是另一个世界。
乘宇保持着被定格的姿态,略显奇怪的看着来人。
在来人已经看穿了自己故作被表面上定格的假象下,为何还不急于对自己出手?趁早抹去此地所有痕迹?而是露出着一副恍若隔世般的神情看着天空,似在思虑,又似在追忆。
‘转眼多年,世事变迁,没成想还真能遇到···’
面具后的空气中,似因为这突来的感慨情绪而传出着一瞬间的丝丝波动,只似这感慨情绪中包含的并非惊喜与激动,而是怨恨与悔悟。
‘我太在乎了···所以注定更容易失去···’
苦涩之意逐渐散在风里,但流露其中的恨意却已绵绵飘向了远处
沽,闵两人自然不懂这般心底的感慨,所以在各自同时行动间渐变快速的向着
不同的方向而去。
眼下便有着一个可以一石三鸟的绝佳之机,所以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全力争分夺秒。
面具微微侧过,似看出了两人此时心理的活动而传出一道略显谑笑的声音来。
“不···如今你俩还能动作,但这并不代表你俩依然可以为所欲为。”
俞无苏与闫守信看着前行动作忽变得力不从心的僵硬身形,露出两人神情中的静如止水早已取代了适才那一瞬间前所未有的凝重。
如今,七煞尸阵之威不仅化为无形,而且连宗门来人也极大的出乎了自己两人的预想。
然而,脑海中这一持续了仅三息的想法随即便被强行刨除,因为向来行事莫测的魇师叔的到来本身就像是一个直白的预示。
‘能让一洞之主亲来之事,必然不是本该各派各取所需的约定俗成之事。’
俞无苏这样想着,当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两人已经离开了原本被笼罩的范围。
随他之后,闫守信忽然收回了仍停留在原地的目光,落向前方。
那里,冥蛇似乎早已在等着他们。
“关于师兄这一职称,你们可是当得有些不够称职。”
俞无苏嘴角微撇,无言以对。
“我本就无意于师兄这两字,不过是入门早了些罢了。”
冷语散在风里,闫守信率先消失在和煦光芒里。
“下次别再这么突然。”
······
与仍旧充斥每人身间的阴煞气息相比,自面具上释出的浮动的气息就好似星星之火般柔弱,风临即灭。
······
自被定格时起,赵知林脸部便开始呈现出不自主的扭动。
他本以为这会很快结束,依靠着多年前得到的宗外之术顺利完成任务,因此即便是孤身涉险也未曾有过半分多虑,但此事的拖沓程度还是远远超出了应有的谋虑,甚至现在只能被无所遁形的露出原本的真容。
而眼下,赵知林又不得不被迫思虑着另一要事,音岚的死。
于公于私,这件事情最终都会彻查到自己身上,即便有师尊强保,自己到时怕是也难逃归澜境的刑罚。
······
当有人在那一过程仍旧处于重复期间被面具之主有意放走时,沽,闵两人神情
中始终隐隐透着猫戏老鼠的趣色,因为在他处的许多个不同大小的空间内,同样的故事在以不同的发展方式奠定着最终结局,只不过相同的是,身为故事的两位主角都只是饲灵双生子临时显像的化身,或者说容器。
于是乎,每当接下来处于重复间的身形达到完全力不从心的临界点时,漂浮周身的阴煞气息便会自主传出风般嘶鸣的波动,而后似有意般的提醒着两人重新进入得心应手的状态。
乘宇看着一阵扭曲光弧浮现余生周身并向着自己延伸时,心想着来人此举不应只是为了确定性的试探,而极有可能自破阵之时起,这面具之主便一直都在阵外,且在那时就应该已经谋划好了如今的这般局面。
但更有可能的是,余生衣衫上的那棵七叶藤草在眼下这般局面的谋划前便已被粟纤珂暗中做过手脚,甚至还闪过了几丝无法被察觉的暗淡微光。
乘宇感受着对方仍在继续的试探之意,故意露出眼底的奇怪之色中渐被看似不解的神情取代。
‘难道他已看出其中端倪?’
粟纤珂揣摩着乘宇此刻的心理,将他仍在继续用强作镇定所表现出的伪装看得更加透彻的同时,也始终深深地明白其中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当这层表面上看似强悍的伪装被完全撕破时,乘宇定然会选择不择手段的逃跑。
而这一要点正好也是粟纤珂自认为棋高一着的地方。
能借的刀已经过了杀人的最佳时机,但吞狼的虎只会成长的越发凶猛,因为只是饲灵双生子多重化身之一的两人便有着如此之威,若是真身凝聚,不择手段的乘宇定然会使出那式术诀,到时只需在此界规则之力的镇压下便可达到自己的真正目的。
因此,前后两者相比之下,只需耐心等待的粟纤珂会显得轻松许多。
目前确实如此,但在这耐心等待的过程中又有可能会生出两个主要方面的变数因素来。
一,不能让乘宇落在其他任何人手中,当然这里指的他人也可能会包括态度不定的观三斩。
二,凭一己之力可能无法完全去除彻底,所以在那之前仍需借助他人之力。
这样一来,两者便会受矛盾与必然的相互制约与影响。
“魔修异类真是永远也除之不尽。”
“魔修异类的确是永远也除之不尽。”
一座突然平地而起的石峰打断了粟纤珂的思虑的同时隔绝了众人彼此间落定在面具之上的视线。
这句像是回答着被突然封困在峰间的面具之主的话,不疾不徐地从乱石间现出的吕成道口中传出。
“但在那之前,魇洞主打算先如何处理我们之间的事?”
吕成道站定在面具侧方不远处,他所说之事自然不难猜测,那便是交换人质,因为不久前有惊无险离去的俞,闫两人此时正被刺穿胸膛的石尖钉在峰间。
至于为何依然不见冥蛇,也许正印证了闫守信不久前所说的那句话。
“吕长老此话怕是有些强词夺理,若真顺你之意,等价交换,我这边的人数似乎又有些不太够。”
吕成道看了一眼赵知林已停止扭动的脸庞,说道:“音岚如今何处?”
“你来晚了一步,已经死了。”
“你杀了她?”
吕成道此时口中的话声因为对方不假思索的回答而变得透出着几分错愕。
“你可不必这般表情,我既敢杀,便无惧那疯婆子的疯狂。”
魇鬼说完后见对方忽变得不再说话,于是转言说道:“那我们换一个话题,用另一个消息换他一命,如何?”
吕成道压低声音:“说。”
“就在不久前,我已经见过阙重峰那名从莫家回来的领头弟子了。”
“你将她也杀啦?对吗?”
吕成道压低的声音中流露出几分似笑非笑之意。
“正好相反,我救了她。”
魇鬼笑看着他,五息后,自峰间乱石尖上坠下的闫守信重重砸入地面。
“吕长老是聪明人,想必接下来的话我也不用再说得那般明白。”
“你打算舍弃他?”
吕成道自顾着继续反问,露出漠不关心之意的语气中故意避开了对这个二选一问题的直接回答。
“在我看来,死一次与两次,无甚区别。”
“所以···现在最相关的问题又最终落在了这个话题上,他与火舞,你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