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钥匙,璇玑台藏书阁就如进自家一样随便,卫琨珸推开镶金大门。
璇玑台藏书阁无顶,上设透明结界,为的是查看典籍时也可随时观察星象变动。数十座三丈高的红椿木书橱矗立,沉厚的墨香沁入鼻息,卫琨珸揉揉鼻头,险些打了个喷嚏。
璇玑台设八十一位掌笔,将邹渠大事与星位移变日日记录于册,朝五晚九,是个劳苦活。卫琨珸穿过记录星位的前三座书橱,来到史册架前开始翻找。
璇玑台史籍按纪年分册,五年一册。卫琨珸很轻易寻到了记载双翼折之乱一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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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渠纪武彦四十四年,君寻香制出无上剧毒十里送春风,十里送春风一滴即可随风而散屠一座城。各门闻之,忧心思虑,一筹莫展。
武彦四十六年,莽苍之怒起,君寻香杀凶兽混沌,得号百味谪仙。年中,君寻香制得奇毒“心神动,罗刹成”——望山千峰小。同年,其座下立二散毒童子,虽只是少年之龄却已毒功深厚。时有一门名孚莱,修佛道,普施众生,很有美名。年末,门里的一住持因一言惹怒了路过借宿的二童,二童凭两人之力,仅用三日,将孚莱灭了门。
武彦四十七年,莽苍之怒余波渐息,此事传遍,邹渠上下一片震怒。一众小门派联名传书时任侠门魁首的诛青门,言毒宗行径阴辣令人发指,留之定贻害无穷,必欲除之而后快。诛青掌门裴子庚不愿轻易挑起纷争,修书一封规劝君寻香交出散毒童子以平息众怒,却石沉大海音信无回。诛青门下别派青禹忍无可忍,出面声讨灵枢阁,严词斥其放肆纵容、豢养恶魔,与杀人者无甚不同。灵枢阁老掌门并未作出回应。
四十七年中,老掌门暴毙,新掌门岳明伦应邀参席青禹派剑谈,一身素白,起初一言不发面色凝重,十几杯烈酒下肚后涕泪满面,拍案而起,道君寻香恩将仇报,暗中威胁前掌门许久,前掌门意欲反抗便惨遭毒害。掏出老宗主提前备好的遗书,遗书揭露君寻香件件恶行,言自知命不久矣,却不能放任自流,望诸位同仁齐心协力替天行道。岳明伦当下挥摆站起举手立誓:灵枢阁对君寻香仁至义尽,烧毁君寻香名籍,灵枢阁从此与毒宗永无瓜葛不共戴天!
四十七年末,诛青门陆子崇被发现昏死于巍峨山下,腰间现出铁青山形印迹,此乃望山千峰小毒发之兆。其师裴子庚悲怒交加,召半壁仙门共商灭君之事。
武彦四十八年,诛青门、灵枢阁与十余小派于聚昀巅下云岚城集结,一路西下,以替天行道之名征讨灵枢阁毒宗。毒宗、七耳洞与十几小门于郦水畔拦截。大战持续两日两夜,郦水浸红,尸首横遍。三日破晓,君寻香毒杀裴子庚,潜逃中为陆子崇斩杀。毒宗覆灭,诛青易主,此战终结,史称双翼折之乱。
正史冰冷粗略,不过也验证了卫琨珸所想。君尧杀了陆诀的师父沿山剑尊裴子庚,他便将君尧结果了。可是……卫琨珸卷回前页,一字一字认真看过“陆子崇腰现铁青山迹,乃望山千峰小之毒兆”几字,眉头紧紧皱起。
怎么回事?自己明明还查看过……
脚下略微急促,卫琨珸找到记传架旁,开始翻找。
望山千峰小的制作者——人人闻风丧胆的百味谪仙,百年来罕见的制毒用毒奇才,双翼折之乱主角之一,毒宗宗主……冠在君尧头上“大名鼎鼎”的称号如此之多,专门为他立个传也无可厚非吧……但异常难寻,直到几乎翻过架上所有书册,卫琨珸终于在角落最底层找到了撰有“君尧”二字的籍册。
册上有显象诀,是可以将文字以幻象表示出来的术法。卫琨珸正要打开,忽然觉得头刺痛了一下,眼前一片模糊。
卫琨珸揉了揉眼睛。难道真是今日比试中被殷殷打出了问题……还没细想,头痛欲裂,卫琨珸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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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诀,你怎么最近和卫琨珸走的那么近?”陈鸢的声音,卫琨珸睁眼,低头看了看服装与所在位置。
穿的是绲蓝边的白衣,卫琨珸记得这是陆诀喜穿的私服;在的是前拥青山,后抱翠水的诛青书阁。
自己怎么又变成陆诀了?啊……原来本源符篆术的后劲这么足啊……
卫琨珸随着陆诀视线向陈鸢看去,果然又是一片模糊,只能依辨出是个女孩样子。陆诀将手中一本书插入架中:“顺其自然罢了。你怎么这样问?”
陈鸢百无聊赖地用指头翻着书页:“当年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能有朋友都是奇了怪了。那傲气……啧啧……”捧起脸,“所以我才觉得阿拂肯定心性甚好,能跟你交好的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啊!”
陆诀笑了两声:“看来你也是个人物。”
陈鸢扬起小脸:“那是自然。但卫琨珸情况不同啊,不是你主动接近他的吗?”
陆诀抽出来一本翻开:“是吗?”
陈鸢干脆合了书凑过来:“是啊!哎你说实话,你对他是不是有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合得来的感觉?”陆诀在旁边宣纸上记录了几笔。
“合得来也没错……更热烈的,更迫切的。比如说见到他在比试中被同门欺负会不会心疼啊?看他与好友一起时会不会想把他抢到自己身边诸如此类?”
陆诀不明所以,笑道:“这说的都是什么啊。”
“你到底有没有嘛!”陈鸢很激动。
“没有。比试中失败乃常事,我会努力教他,但心疼也过于矫作。”陆诀又在纸上誊画着图腾,“至于朋友,也讲究有缘二字,若他虽与我性情相投却与他人更有缘分,我也是强求不得的。”
一番话说得颇有道理,陈鸢却似不太满意,懒懒舒展了一下身体后小声叹道:“真是木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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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画面消散,卫琨珸神智回归。他心里堵得慌,没找到派遣方式,只得在心里叹了口气。陆诀当年果然是将他当成了挚友,得天之骄子垂青本是多风光的事情,奈何自己不旦不想承这份友情,还怨陆诀非得与自己交好导致自己难以控制心绪,不,还没有资格生怨,只能强颜应对,这么想想他当年真是活得窝囊。
也不知自己晕过去了多久,若是天已亮掌笔们进来,他估计会被赶回逍遥山吧……
但是身下为什么有些柔软?卫琨珸缓缓睁眼,睁眼瞬间发觉自己好像躺在一人身上。
卫琨珸怔怔抬眼,陆诀正低头看他。
卫琨珸一方面觉得自己还在做梦吧,一方面下意识地往起爬。“哎哟不知不觉睡……”话还没说完觉得自己头晕目眩异常无力,甚至支撑不住身体向后跌去。正跌到陆诀怀里,或者说,陆诀抬手接住了他。
卫琨珸灰着脸道:“睡得有些久,脚睡麻了。”
身后的人声音中却带着信任和安抚:“我知道。”
卫琨珸抬头看了看天:“几时了?”
“寅时一刻,还早。你可是要看这个?”陆诀从一旁拿起君尧传递给他。
卫琨珸窘迫了:“嗯……我是对咱俩拿到的那瓶毒感兴趣,想知道是什么毒,对百味谪仙一点没兴趣……”
自己没说完先悔了,自己这欲盖弥彰表现的真透彻,但陆诀只是点了点头,帮卫琨珸靠在书橱旁,自己在临架上找了本剑谱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