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琨珸盯上燕入语已有三日了。
“更胥小心!”卿云岫喊出声,卫琨珸这才将目光稍稍从燕入语身上移开,险之又险躲过面前殷殷的攻击。
殷殷忍无可忍,指着卫琨珸:“你故意的吧?你就是想表示你就算分心也能打过我是吗!卫琨珸你太过分了!”
卫琨珸揉揉脑袋:“你不是刚才打中我了?头现在还痛着呢!”
任拂笑在比试台下冷笑:“更胥兄看什么人看得这么含情脉脉,一刻也不舍得离开?”
因卫琨珸没有掩饰自己举动的意思,大部分在台下观战的弟子都发现他的眼神似黏在了今日授课的无辩君身上,扯都扯不走。往无辩君那里一瞧,更是吓一跳。无辩君撑着臂饶有兴趣地回看卫琨珸,唇角勾笑柔情蜜意。本是卫琨珸莫名其妙吧,结果无辩君非但不恼怒,还一直用这个少女一看肯定脸红的表情回应卫琨珸,不禁让人遐思千万浮想联翩……
卫琨珸不清楚暗地里的风起云涌,几步下了台子径直穿过人群走到燕入语面前。燕入语换了个胳膊肘,好让脸朝着他:“看了我三天,我差点就把持不住了。”
卫琨珸揉揉睛明穴:“我听说藏书阁的钥匙在你身上。”
这便是卫琨珸盯燕入语盯到眼睛快瞎的原因。他想进璇玑台的藏书阁,又听说历代朱雀宿掌管理藏书阁,且都随身携带藏书阁钥匙,所以他三天来寸步不离燕入语,可已到了闭着眼睛都能绘出他身形的程度,钥匙还是下落不明。但卫琨珸是会为难自己的人吗?显然不是。找不到问就是,有条件答应就好,多浅显易懂的道理。
卫琨珸早在于四八城被追杀之日后就想进藏书阁。一来寻找望山千峰小与君尧的关系,二来搞清楚五年前双翼折之乱的内情。林中君纤楚埋伏陆诀和昨日于孕星水中汤冼尘的命谱又双双刺激了他。君尧不是江湖传言无恶不作良心丧尽的百味谪仙,那双翼折之乱究竟因何而起?此役究竟发生了什么,沿山剑尊是不是君尧所杀,陆诀又是如何杀掉的君尧?谁还跟这件事有牵扯,在背后搞鬼?
他其实是得过且过的性子,但既然这件事关系到陆诀的安危,他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挖出真相。
燕入语理了理自己赤色的衣摆,站起身来:“今日就到这里,大家散了吧!”
大部分人叽叽喳喳地散去了,殷殷还想理论却被卓戏时半真半假喊疼糊弄着陪他去医馆了。
任拂笑看了看陆诀,陆诀转头:“走吧。”
任拂笑忙追上去:“这就走了?要不我们在暗处听听他们说什么?”
陆诀看了眼任拂笑,任拂笑识趣地闭了嘴。
“你昨日可叫了人去远问台?”陆诀问。
任拂笑惊了惊:“你如何知道?……”马上反应过来,“该死……我同你明说吧,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整日游手好闲还招蜂引蝶……”
陆诀拍了拍任拂笑的肩:“我知你是为我。但云籍,在你眼里我就是如此心胸狭隘之人?……近日我理清了一些头绪,我宁愿与他再无交集,也不想让他再有闪失。”
“什么?你又耗精元修补记忆了?尉迟长老嘱咐你的你都忘了?”
陆诀抬头看了看正当顶空的日轮,眼中映出明黄的光点:“他很介意我失忆之事,多次试探……我不想他失望。”
任拂笑恨铁不成钢地深深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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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山藏书千万,你偏进璇玑台藏书阁做什么?”燕入语问。
“逍遥山又没有苍生命簿。”卫琨珸撇嘴。
“做人往前看嘛,老是纠结于过去的事多累啊!”燕入语站起身行下阶,“我还有个坛会要参加,先走了啊!”
看着燕入语向他挥着手离去的背影,卫琨珸思索片刻,唇角勾起一丝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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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璇玑台为便于观星没有过高的建筑,月光如洗照在地面,不用灯也是一片宣白。卫琨珸一身夜行衣腾上朱雀阁的屋顶,“啧”了一声,偏偏遇上这么好的天气,也太难隐蔽了。贴梁而行,行到最小的窗子上方,向下一探,窗子紧闭,他捅破窗纸,点燃静神香向里吹去。
吹完整只香,他服了颗解药,又等了一会儿,卫琨珸跃下屋顶打开窗户翻身进屋。因他对身体的绝对掌控和璇玑台对房屋的及时翻新,这一串动作硬是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巧的是,此窗正靠近卧榻,卧榻上燕入语穿着中衣盖着薄被,一动不动睡得正酣。
卫琨珸来到榻前,掀起被子一角,就瞧见燕入语腰间别的一把铜匙,上嵌珠石在黑暗中发出微弱光泽。
果然是随身携带,不过竟然别在里层,怪不得寻不到。
他看了看燕入语的脸,一派安详,便伸手去解,中衣是特殊设计,有个暗扣吊着根红绳,钥匙绑在红绳上,很是好解,卫琨珸想着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睡梦中的人突然抬腿伸手把他拽入怀中带到了床上。他蒙了一下,血一股脑冲到头顶。抬头看去,却见燕入语闭着眼,砸了咂嘴梦呓了几句,紧了紧手和脚圈住他,下巴枕在他的头顶。
他呆了呆。这个动作,就是个三岁孩童抱个布草娃娃入睡的动作啊。如此熟练和顺手,卫琨珸对燕入语的定位与认知又翻新了一层。
好不容易从燕入语怀里逃出翻出窗外,站在那刚呼了一口气,刚好巡逻到朱雀阁的守夜人非常及时地发现了他:“谁在那里?”
卫琨珸抱着想一巴掌拍死自己的心情翻出了院墙,一刻不停地翻进了隔壁的院墙。无论是谁的院子,他都可以巧舌如簧囫囵过……
当看到那一树青叶与下方一块巨石还有巨石旁站着的少年,卫琨珸再次想拍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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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诀回头的时候,正瞧见卫琨珸将一身夜行衣团成团扔在了草丛里,向他不自然地笑了笑。
有人敲门,他向门边去,却被握住腕。卫琨珸看着他,他回看,卫琨珸唉了声,松了手。
他取下门闩拉开门,门外守夜弟子与他互行了礼,问道:“足下可见过一个黑衣男子?”
陆诀转向卫琨珸,卫琨珸又唉了声,欲上前。
“未曾。”陆诀回身道。
“可这位仁兄……怎会出现在你院中?”守夜弟子打量着卫琨珸。
“我邀他与我商讨战术,应对明日双人混战。”陆诀说得自然流畅。
“可二位似不是同门,如何会与彼此结对……”
“这等闲事便不劳贤弟费心,夜已深我们要歇息了回见。”卫琨珸推上大门从门旁捡起门闩插上了,这一串动作更自然流畅。
“唉人到底跑哪去了……”“无辩君一向俭素,屋子里无甚值钱东西,此人有什么理由进无辩君寝房啊?”“哎你这么一说,无辩君风华绝代男女通吃,这人不会是为了一睹无辩君的睡容甚至做什么才潜入的吧……“
守夜弟子交谈声音逐渐远离,卫琨珸放下一颗心转身,陆诀已经向屋里行去。
“哎。”卫琨珸喊住他。
陆诀没有回头。卫琨珸绕到前面:“怎么不理人……多谢了。”
“不必。早点休息。”陆诀淡淡说罢又要往屋里走。
“唉怕是休息不了了。”卫琨珸挠了挠后脑勺,“好不容易从燕狐狸那偷了藏书阁的钥匙,今夜若不去便再无机会……”
陆诀停下脚步,转身看他。不知是什么不靠谱的直觉,陆诀身周的气场比方才突然柔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