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那手从另一侧飞快地袭上了阳信,却在她咽喉几寸处停了下来,手的主人似乎也很震惊,那迅猛而来的身势堪堪停住,带了一股疾风,扑上了阳信的小脸……
阳信此刻真的是不能动弹了,双眼死死地盯着那手,许久,才剧烈喘息着,缓缓移上了手的主人,那张青春年少的脸。
舔了舔干涩的唇,口中顿时弥漫了一股胭脂的香味,阳信小嘴一撇,哭了出来,却不敢大哭。
“公主……这……我……”卫青吓坏了,似乎每次他的出现,都能让阳信吓得魂飞魄散,之后便是泪如泉涌了去,卫青无力地跪下了身子,等待着她的处置。
“你怎么能吓我……”阳信伸出小拳头捶打上了那副强健的身板,顺带也把擦了的泪水抹在了卫青看似还算新的青衫上了。
“属下该死。”卫青急的额头都出了细细的汗珠,一边担忧地抬眼去看阳信的状况,许久,阳信才止了泪,抽搭了下小鼻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咱那里做什么?”语气有些冲,但卫青却释然了,如此凌厉,精神的阳信,才是他熟悉的。
傻傻一笑,卫青没有吭声,而是转身去了树后,掂了一个酒坛子走了出来,那开了封口的褐色酒坛,飘出了一股酒香。
“属下喝酒呢。”卫青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
阳信皱了眉,皱起小鼻子四处闻了闻,是有一股酒味,却不似曹寿身上的那股酸臭,倒是多了一丝花香。
“什么酒啊?还挺香。”
“桂花酿,去年桂花开的时候,属下封了坛的,昨日侯爷大婚,属下喝不惯那掺了水的,就自己打开了一坛,解解馋。”卫青说道那掺了水的酒,有些皱眉,很是不乐意了好久,老平阳侯太过护着侯爷了,知道侯爷出来喝酒了,竟然将所有的酒都掺了水……让他都喝得不尽兴了。
“给我也尝尝?”阳信抿了抿小嘴,突然之间有些好奇,她只喝过果子酒,这桂花酿是什么?
“这酒有点烈,公主还是……”卫青慌了,怎么都没有料到阳信会有这样的要求,将酒坛子往自己的身后藏了藏,立刻引来了阳信的不悦,倒竖了柳眉,死死地等着他。
“就一口……”卫青咽了咽唾沫,实话说,这个样子的阳信还真的很吓人,卫青不是很情愿地将酒坛子拿了出来,可,却急的找不到盛酒的碗,他一个大男人喝酒,都是对口灌得……
阳信兴奋地跑上前,一手扒了卫青的胳膊,一手束成一团,只余了一根食指慢慢地伸到坛子里,沾了酒水后拿上来,清清的酒珠粘上了那根纤细白嫩的手指,阳信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立刻皱了脸,这酒,闻着好,尝着,却是辛辣的……
连连“呸”了好几下,阳信才直起了身子,在卫青的衣衫上擦了手指,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许久,阳信才叹了口气,现在,她真的不想回去,那屋子里的味道几乎将她熏死了……左右环顾了一圈,阳信最后,终于放弃了,席地而坐,也顾不得那新婚华贵的嫁衣沾上了草汁。
“我看你有点面熟,我们是不是见过?”阳信无话找话,随口说着,双眼却四处张望着,并没有看向卫青。
“公主救过青儿。”卫青咧唇一笑,俊逸的脸庞上闪过一点激动。
“哦?”阳信这才回头,只是眼眸里,带了一丝不信。
“两年前,您在长安北侧的集市上救了青儿的,将青儿交给了侯爷。”为情人真的看着阳信。
阳信一愣,这才有些回忆了,了然地张了张嘴,下一刻笑了起来:“这么说,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了?我记得……”猛的,原本笑着的阳信渐渐冷了脸,是啊,她记起来了……那个躲在灌木里偷亲她的男孩……可不就是眼前的。
“你还轻薄了本宫!”阳信站起身,满眼怒火地看着卫青。
卫青顿时低垂了头,无措地喃喃:“公主太美了……青儿……青儿不是故意的,是,是情不自禁……啊不不不,是……是……”
阳信挑眉,看着眼前比她还高了一个头的少年红着脸,无措地模样,那积聚的怒火就这么一下子泄了个干净,吃吃一笑。
“好了,不逗你了,以后,再有那样的事,本宫定不饶你!”
“是……”卫青嘟囔着,额前的冷汗在初起的晨阳中晶莹透亮,阳信深深地吸了口气,经过了这一连串的意外,那郁结在胸腔里的怒火,就这么没了,回转身,看着半敞的房门,阳信敛了下眼眸。
“本宫该回去了,你也不要在这里喝酒了,回去歇着吧。”
“是……”
卫青迷惑了,似乎一瞬间,那个之前还与他气焰高燃的女子此刻竟是沉寂了下去,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那洞开的晕染了红光的房间,心,有这么一瞬间是疼极了的。
微微抚上心口的位置,卫青垮了肩,背在树后,闭上了眼。
不多时,一队侍女鱼贯而来,卫青听着那脚步声,咬了咬牙,掂了半坛的桂花酿,跃上了围墙,消失了……
吱呀,新房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阳信顿了一下,拢上脱了一半的嫁衣回转过头,身后,一队侍女小心翼翼地低垂着脑袋静悄悄地入了门,谁都没有看到那坐在外室里阳信,直到……
“公主!”
为首的侍女此刻端着水盆,清澈的温水盛了小半盆,却在转身看到阳信时慌了手,那铜黄的水盆叮呤咣啷地摔在了地上,溅湿了阳信的衣角,惹得她有些不悦地皱了眉,心中腹诽着这平阳侯府的丫鬟就是没用处。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小丫鬟见阳信皱眉,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也顾不得地板刚被她泼了水。
“起来吧,本宫又没有要将你怎么样。”阳信退开了半步,不让流淌的水渍再粘湿绣鞋,小丫鬟这才战战兢兢地起了身,转身出去再打水来了。
“唔……”内室,因着这巨大的响动,曹寿轻声神吟了一声,阳信冷着脸看向那红纱遮盖下微微坐起的身影,再次拢了眉。
“水,有没有水啊?”屋内,曹寿的声音沙哑难耐,阳信不言不语,自然有小丫鬟捧了清茶进去伺候他,阳信从那托盘里翻了自己的衣衫,便入了一侧的屏风,准备换衣洗漱,她虽然没有洁癖,但这衣服在身上穿了一天也怪难受的。
“公主……公主呢。”
曹寿的惊慌让他毫不犹豫地从床上摔了下来,屏风内的阳信不耐烦地闭了闭眼,听着屋内,因为曹寿的乱翻乱撞,惹来丫鬟的一片惊呼,她就忍不住想发火……真真是个没用的男人!
“本宫在更衣,都给本宫安静些!”
中气十足的吼声从屏风内传了出来,曹寿顿时顿住了脚,一颗提着的心,落回了肚子里,还好……她还在……
清晨的闹剧就这样,在阳信威严地低吼声中演奏了尾声,之后的一切程序都按部就班地顺利完成了,阳信褪去了红色的嫁衣,穿上了平日里的衣装,赫然没有新嫁娘的娇羞,与平日凌厉的阳信公主无异,而曹寿,一身紫衣华服,束了头冠,欣长的身姿颇有儒雅之风,只可惜,怎么都入不了阳信的眼。
“本宫嫁入了平阳府,这前前后后如何,曹寿,你该看的明白,本宫是公主,本宫的弟弟是大汉未来的天子,本宫身上的担子不轻,你最好不要碍手碍脚,本宫不会束缚你的自由,同样,你也不要妨碍本宫。”
出了新房门,一对新人慢步穿过平阳侯府的花园,前往正厅用餐,此刻,曹寿揉着宿醉疼痛的脑袋,却得来了阳信这么一番冷酷无情的话,让他顿时僵住了身子,新婚夜的无力也瞬间袭上了他的心头,咬了咬唇瓣,曹寿狠狠地闭了眼。
“公主,既然嫁给了曹寿……也,也要恪守一下妇道吧……不,然……”
还是那么凌厉的眼神,曹寿将没有说完的话吞进了肚子,心,止不住地疼了起来。
“不要试图违抗本宫,本宫是嫁给了你,不是卖给了你。如果你敢妨碍本宫,德妃,就是你的下场。”阳信的冰冷无情让曹寿有些气愤,这才新婚第二日,他便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挑战男人的尊严,长此以往,那还得了,可……每每对上阳信那美丽,又有点威严的双眸时,他总感觉,自己浑身反抗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你们都来了?用膳吧。”正厅里,老平阳侯正独自一人端坐桌前,桌子上的食物不算丰盛,简简单单的几样小菜,却别有一番风味,烧的也算精致。
阳信与曹寿并肩而坐,两人默契地并未再就之前的事情做任何争论,只是安静地吃着食物。
老平阳侯一双眼眸扫向阳信,看着她面色如常的模样,心头舒了口气,都说皇帝的女儿是用金子养大的,他还真怕今日这清淡的菜色入不得阳信的眼,阳信公主心计深沉,但,这富贵窝里养大的孩子,怎么,都会有一点跋扈的,忍忍也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