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的闹剧并没有影响到常桉,这种白来的、且为她增加热度的事,她欢迎的很。脸上带着笑,喜滋滋地跟茶馆掌柜道了别,便带着玖玖去了荣馨楼。
顾清绥一如既往的爽朗热情,牵着玖玖的手带着两人往里走:“你们来的正好,来,给你们引见引见我这两侄子。”这次却不是平时见客的客房,进的后院,顾清绥带着两人穿过院子,便见一堵墙,墙中间一垂花门,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两三房舍,里面都是合着地步打就的床几椅案。从里间房内又得一小门,出去则是后院,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又有两间小小退步。后院墙下有一清泉,开沟仅尺许,灌入墙内,绕阶缘屋至前院,盘旋竹下而出。竟是别有洞天,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啊,常桉在心底暗暗感叹。
她们在一院子停下,只见前方一稍大的凉亭中间坐着两个少年人,眉清目秀,笑语晏晏,似是在谈论什么开心的事,手舞足蹈显得很是愉悦。两人很是没有坐相地歪在石凳石桌上,酒水洒了一地,细看两人衣服上也不少酒水的痕迹。顾清绥见状,在后面轻咳一声,跨步走过去,一手一边揪住两人耳朵,咬牙切齿道:
“谁让你们大白天喝成这样,小小年纪,是要做个酒鬼不成。”丝毫没有要在外人面前给人留面子的意思。二人也混不在意,许钦舟只哼哼唧唧却不说话,又摇摇晃晃的端起酒杯倒满酒,歪歪倒倒递给顾清绥:
“来,敬姑姑一杯。”顾清绥哭笑不得,一手夺过酒杯,一边叉腰道:“你们俩都给我好好坐好。”一边命令下人给两少爷送来醒酒汤,常桉跟玖玖站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在常桉眼里,这两人都还只是半大的孩子,性格活泼调皮些无可厚非,只是在这个大环境,且不说什么男女大防的事,就一般有钱有势的人家对孩子的礼仪要求也应该很严格才对,眼前这三个人,看起来应该都是放荡不羁,具有反抗精神的。
玖玖虽在乡下长大,但她受的教育一直都很正统,在她的认知里,男子应是父亲那样规矩守礼,虽不至于正襟危坐,却也是身姿不摇不晃不乱的。
两人虽感诧异,顾清绥没开口,也只好安安静静站在一边岁月静好,静看前方酒醉乱像。
顾清绥处理好这两个大麻烦,便拉过常桉玖玖介绍道:“两孩子在家被逼着读书上进,在我这儿难得松快,便放浪形骸了些,呐、许钦舟、顾弦之。”常桉不熟悉这里的礼仪,只学者对方的样子拱手问好,并自报家门。
许钦舟酒劲还有些上头,之前一直都是他单方面的跟着常家姐弟二人,此时见人就在面前,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顾弦之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见是两个白白净净的娃娃,很是没有形象地歪在椅子上咧着嘴笑道:
“常桉,我知道你,蓝桉公子大名,如雷贯耳,看你年纪这么小,很厉害嘛。”说着还打了个酒嗝。顾清绥满头黑线,对这个侄子表示无语凝噎,只眼神示意常桉不要介意。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罢了,我这算形势所逼,二位才是真的少年英杰。”常桉说的坦荡,听在许钦舟耳朵里,有些不是滋味,压着情绪问道:“你们父母?是病逝的?”
玖玖眼里噙着眼泪,只憋出一句话:“嗯,是急症。”看把人小姑娘快惹哭了,一向怜香惜玉的顾弦之心底一软,在桌下踢了许钦舟一脚,面上打着哈哈活跃气氛:“看你,问些不该问的,玖玖妹妹别伤心,逝者已逝,切莫太过伤心,听说你们还有个叔叔,说来算是你们最亲的亲人了,你们没去投靠叔叔吗?”说着转向常桉问道。
“是有个叔叔,只是他行踪不定,与其我们毫无章法的去乱找。倒不如就在这儿,等着哪天叔叔听说了我们的事会回来。不过也不碍事,我们姐弟靠自己能活下来,只是少不了顾掌柜和两位兄长多多关照。”常桉趁机拉近几人关系,依她看这几人都是临安有头有脸的人,抱紧大腿亏不了。
许钦舟对两人心里有愧,听得此话赶紧应承:“你放心,有事来找我便是,如若是在临安,就来荣馨楼,若是我不在这儿,那便去杭州府许府找我。”
听他答应得这么痛快,常桉心里有些诧异,说来一般的社交关系,多少都有所图,她图对方的社会地位和权势或许能在关键时刻帮到他们姐妹两,但是对方图她什么呢?两个一无所有的娃娃,跟顾掌柜是生意往来,互惠互利,那这两人呢,难道是欣赏她人穷志气高??常桉压下心里的怀疑猜测,继续与两人说些有的没的。越聊天常桉的怀疑越深,这两人对她事无巨细的询问,不是普通的对她感兴趣,他们在打探什么?常桉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天人交战。
许钦舟尚不知他的关心会让常桉如临大敌,越确定眼前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他就越是觉得无地自容,从父亲书房找到的那封信令他极为震动,父母俱亡,唯一的血亲叔叔不知行踪,小小年纪便画画写书自养自身,明明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却端着一副老成的样子,许钦舟内心极为不忍,却又不能说什么,那是他的亲身父亲,不容置喙。
两人各怀心思,话不投机。天色将晚,常桉主动辞行,谢绝了掌柜和许顾二人想要送她们回家的好意,带着玖玖踏上了回青山村的路。
“今天从荣馨楼拿到分红一百两,玖玖,咱们回去问问刘叔,什么时候去县里看房子。”玖玖一路低气压,常桉想着说些开心的事逗逗她。
“嗯,咱们这就去村长家。”她踌躇这开口,像是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在努力的组织语言,常桉静静的等着她说话,过了一会,玖玖含糊着说道:
“桉桉,虽是现在不用担心风餐露宿,冻死街头,我这心里却很不安,桉桉,我的心里咚咚直跳,我担心......”常桉及时打断了她:
“是因为今天那两个人吗?”敏感如玖玖,常桉感受到了异常,她怎么可能毫无所觉。看着玖玖点了点头。常桉安慰道:
“他们虽然奇怪,却是没有恶意的,如今关于爹娘的死,除了那几件东西,我们毫无头绪,这两人说不定就是突破口,特别是许钦舟,他对我们的事好奇心太重,怕是知道些什么。”
玖玖有些愣神,心里带着恐慌,现在所有的事都表明爹娘死得蹊跷,那就意味着她们姐妹两的周围也危机重重,对于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会到来的危险,玖玖不知所粗。
常桉看她的样子,赶紧分析道:“玖玖你别慌,过了这么久我们都没事,说明那些人暂时不想动我们,我们现在唯有努力壮大自己,才不至于敌人当前却无能为力。”
“嗯,我们有钱了找个练武师父。”常桉赶紧应承,连声说好。习武这事有利无弊,常桉也很好奇这个世界的武学,会不会像武侠小说里说得那么炫酷。
两人携手迎着夕阳,一步步消失在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