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楼是在阴面,回廊长且深,也不容易见到光。季娆的步子轻极了,几乎没有一丝声响,只是在可见光的地方,遥遥的望去,可以看见一个人在慢慢的走着。鹿书珺站在训练室的门口,看见那边过来的人,不由得叹一声都是孽。但这终究是他们的事情,旁人又怎么能说呢?她如此想着,便不再说什么,只是靠着门让开了道,等季娆进去。但令人错愕的是季娆径直的一直向前走,没有转弯,也没有回头。
去往训练室的路好像长了许多,季娆一路走一路想着,怎么还不到呢?应该早就走到了。有些茫然,她忽然站住了脚左右看了看,却又有些恍惚,这是哪儿呢?
“季娆你发什么呆?赶紧过来。”忽然背后传来声音,猛的一回头看见尤卓冲着自己怒目而视,鹿书珺在旁边偷笑着。他们这是怎么?那间教室是哪儿?后知后觉的,季娆再一次左右看了一下,这……又是哪儿?鹿书珺笑得更欢,而尤卓终于忍不住走到她身边,拉住她的胳膊向训练室走去,一边走一边数落:“你怎么就这么迷糊,训练室走过了自己都不知道,你还能做些什么?真是的,笨死你算了,这一副游魂的样,还以为你又受什么刺激了。”
有些疼,这是季娆第一反应,所以是自己魔怔了吗?便有些尴尬了起来。不过好在这儿只有尤卓和鹿书珺两人,都是自己人,笑一笑也就自然过去了。
“好啦娆娆,你看你这几天把自己累的,有时候别想那么多啦,放松一些就好。那边有水,还热着呢,你先喝一点儿,再休息休息,然后咱们再开始。”看着季娆终于回神,鹿书珺也收了笑意,神色也有了关怀。由于两个人同班,所以在这一段时间其实鹿书珺与季娆生活的交叉点要比其他人更多一些。她可以感受得到,眼前的女孩儿把自己当成一个机器人,不知道是在为了什么而忙。压力太大了,这不应该是她,不应该是那个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季娆小公主。
“谢啦,小鹿!”季娆也笑,一边喝着水,一边看着两位好朋友,其实是为了自己,他俩才过来加班加点的。因为三天之后的那一场彩排,如果自己掉了链子,那么会影响这个节目的所有人的付出。随后她又扭头,看向尤卓:“还有,阿卓,也谢谢你。”
“别说这些,现在就咱俩没有合过的,也就是咱俩的问题还没有查出来。我反正必须得过来一趟,人家鹿书珺才是真正的被你麻烦了。”有种满脸的不耐烦,但是语气里又带了些担忧,且先不说其他的,就刚才的那个状态,眼前人一定是又出了什么其他事情。这段时间光顾着节目,也没有注意她,倒是真的失策。
“好,你说的都对,那咱们就不耽误了,开始吧。”像是被逗乐了,季娆也就不再拖沓,吸一口气然后站到自己应该在的位置。尤卓也不磨叽,自然而然的跟上,鹿书珺就在两人站定的时候打开了伴奏。美声歌曲本就气势雄厚,伴随着前奏的播放整个教室都像是有音浪在回荡,只有那一男一女站在中间面带微笑,就像是那还让在周围席卷,却被二人操控,无法扑到身上。
该起调了,第一句是季娆。但所有的意外就在这一瞬间发生,季娆的从容被撕破,满脸惊恐,手也有些微微的发抖。她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尤卓,尤卓也注意到她此刻的神色:脸色惨白的,一双眼睛瞪得极大,嘴微微的张开,唇则轻颤着,像是失去了控制。没有声音,季娆就像是忘记了怎么唱歌儿一样,她只能张着嘴却没有办法运用气息。鹿书珺也懵了,忘记关掉伴奏,只是直直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张皇无措的女孩。
“季娆,能说话吗?想一段主持词念给我。”两个女孩儿都是慌张的,尤卓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此刻顾不上忌讳,他握住季娆的手,想要给她力量。鹿书珺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关掉伴奏走到季娆身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紧紧的握住她另一只手。她可以感受到季娆竟然是浑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手也是冰凉的。
怎么会这样?明明刚才大家说话的时候还很好,唱歌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声音了。
“坐如钟,站如松,热血汹涌;来无影,去无踪,谁与争锋。”季娆念着一段词,好像是回了神,没有问题的呀!那……为什么会唱不出来?同样的疑惑,也存在于另外两人身上,尤卓更是心一沉,有所猜测,却又不敢肯定。
“你再试着唱一下,就第一句,放松、像平常一样,什么都不用想。”放轻了声,尤卓像是在安抚她,又或者是让自己也安定下来。但是大家想象的歌声并没有出现,季娆几次张口,都再没有一丝声音。鹿书珺下意识的连同她的胳膊也抱紧,虽然她没有想到什么原因,但是设身处地,如果今天发生这件事的是自己,怕是要崩溃。
“娆娆,不怕不怕,你不要难过,不难过啊。”她一边安慰着,一边用手拍一拍她的后背,看着已经泪流满面的季娆,忽然间感受到语言是多么的无力。
尤卓却在这一瞬间放开了手,大抵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他的心情并不比季娆好很多。他知道的,这个节目,虽然是自己心血来潮组织的。但是季娆一向的责任心,让她付出得比自己多太多。是的,自己一贯懒散,所以她愿意负责的时候自己也没有阻拦,却不想整个晚会压在她身上,还有主持,还有节目,甚至是前段时间她自己的感情上还出现了问题,她受不住了。原本只是她的身体状况在抗议,现在她心里的线崩溃了。话往白了说,身心俱疲诱发了选择性失声。他不知道这有没有科学依据,但确确实实的事经常发生,而且这一次发生在了季娆身上。
整个空间此刻都安静极了,尤卓知道,如果她心里的难关无法克服,那么这一次她是必然上不了节目。而依照她一向的处事风格,她必然会和老师说自己不上,让其他队员上。这是她作为负责人,不得不做出的选择。但是,这样子对她太不公平了,可是如果不这样,对所有的人都不公平。
空气就一直这样沉寂着,只有季娆的抽泣、鹿书珺的劝慰,还有尤卓终于点燃了烟,在窗口踱步的声音。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所有的人都在为这突发的情况而心生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