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误打误撞
月光铺散在河畔，有淡淡的流水声，虫鸣声，还有几不可闻的浅浅的呼吸声。
“过了今晚，明天就进了云南的边境了。”子琪拿着木棍拨弄着生前的火堆。
“嗯！”一旁的蒲芹应了一声，继续捣药。
“你捣药干什么？”子琪狐疑的凑过身子。
“你说呢？”蒲芹抬眼瞧了子琪，不悦的道，不管何时，她总是不懂得好好疼惜自己。
“****什么事儿呀？”
“当然干你的事儿。”蒲芹放下手里的草药，一把拉过她的脚捧在手里。
“喂！你干什么？”一个大男人拉着女人的脚，成何体统呀！子琪羞红着脸叫到。
蒲芹抬头瞪了她一眼，低头卸掉她的鞋袜。
“斯！轻点。”子琪惊呼一声，眼见着染着血迹的抹袜悬挂在他的指尖。
“疼为什么不说呢？”蒲芹丢掉抹袜，心疼的看着她红肿流脓的脚底板，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压着般难受。
“没事儿！过两天就好了。”子琪尴尬的别过头，不去看他过于深情的眸子。
“疼么？”他挖出一块草药轻轻的敷在流脓的水泡上。
“吱吱！疼！”疼得快留眼泪了。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呢？”蒲芹心疼万分的问，却是不敢看向她盈满泪水的眸子，怕控制不住情绪的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子琪不语，倔强的被过头。
“唉！”蒲芹无力的长叹一声，尽可能的放轻手上的动作。
从北陵到这里，连续赶路一个月余，风餐露宿，连他一个男人都有些吃不消，她却从未喊过一声苦，一声累，若不是今日行山路，发现她微微触起的眉和虚浮的脚步，恐怕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柔嫩的双脚竟然磨损成这般惨不忍睹的样子。
“你可以告诉我的。”
敷好药，穿好鞋子，蒲芹默默的搬起她的腿放在自己的腿上，双手按在她的两个小腿肚上轻轻的按摩着。
他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到她的皮肤上，烫热了她的心，在夏夜的月光里，平静的心湖里荡起一圈圈涟漪。
睡意渐渐袭来，抵抗不过连日来的疲劳轰炸，子琪缓缓的闭上了眼睑，身子侧倒在草地上铺好的披风上。
“吱吱吱吱！”树林里虫鸣嗡嗡，蒲芹看着熟睡的人儿，微微的笑了，侧身倒在她身后，伸出修长的双臂紧紧的抱住她卷缩的身子，低档掉背后袭来的习习凉风。
阳光调皮的在眼睑上嬉戏，子琪被林间的鸟儿吵醒，睁开眼，看着蒲芹蹲在河边取水的背影。
“蒲芹。”轻唤一声，伸了懒腰，这是子琪一个月来睡得最最香甜的一觉。
“你醒啦！”蒲芹装好水壶，愉悦的来到子琪的身旁，拿起早就考好的鱼递到她面前。
“你烤的么？好香呀！”子琪咬了一口烤鱼，心情大好。
蒲芹微笑着点点头，收拾好她身后的披肩。
“你吃了么？”吃了一半，子琪突然想到，不好意思的抬头瞧了他一眼，感觉他今天的笑容特别不一样。
耀眼，很耀眼，似乎要比得过头顶的太阳了。
“吃过了。”蒲芹微笑着看着她，瞧得子琪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转过头猛吃手里的鱼。
灭了篝火，收拾好一切，看着前面不远处的树林，子琪愉悦的道：“过了前面的林子就是云南了。”
“嗯！”蒲芹点点头，突然转身站到她身前，蹲下身子。
“你干嘛？”子琪狐疑的盯着蒲芹奇怪的姿势。
“上来！”蒲芹红着脸道。
“为什么？我不用你背，又不是自己不能走。”子琪好笑的轻轻推了蒲芹一把，险些将他推个狗啃屎。
“子琪，你脚受伤了，让我来背你。”蒲芹稳住身子，转过头一脸坚定的道。
子琪听了一愣，好半天才反映过来，小脸刷的红了，别扭的又推了他一把，闪身跑到蒲芹前面。
“子琪！”蒲芹焦急的跟在后面，就怕她的脚伤加重。
“我不用你背。”子琪在前面气呼呼的喊道，回头给他做了一个鬼脸，“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北陵的百姓还等着你呢？”
看着子琪越来越远的身影，蒲芹只能长叹一声，背好身后的药背篓，迈开步子追赶前面的人。
本是痴情人，倒是若无情，青丝偶牵连，挥刀斩不断。
云南的美，美在不受世俗的侵扰，完全隐晦在大自然中，就连每一寸土地，每一株花草，甚至每一方空气都是恬淡的，美好如化外的仙境。
白族的领地位于大理的南端山脉，隐晦在一处四处环山的平地上，这里不受大理和任何一个国家的管辖，他们信奉自己的神明，世代守护着这块净土，在阿瓦一族的领导下生生不息的繁衍着，用自己独特的文化记录历史的尘埃。
翻过最后一座丘陵地，站在顶端向下俯视，子琪被脚下的景观震慑了。
那是一个宛如仙境的寨子，所有的建筑都是用竹条、树木搭建的，简朴，却也别有韵味。忙碌的人群如蚂蚁般穿梭在密密麻麻排列的屋舍间，阳光照射在青绿色的屋舍上，从上看，嫣然是一片绿色的海洋，随着阳光的跳动，推挤出层层的波浪。
“蒲芹，到了。”迎着阳光，子琪回首看着身后的蒲芹。
“是呀！终于到了。”
心中激荡着无以言明的喜悦，两个人彼此相望，没有言语，默默的感受着山间的灵气。
这一路，艰辛万分，也曾迷茫过，也曾试图放弃过，但是，在彼此的扶持下，他们走来了，为着北陵的百姓，他们踏上了这块土地，看见了阳光下人声鼎沸的北陵城，看见了小一小二小三小四小花快乐的玩耍，看见了城门前堆积的死尸变成一朵朵美丽的花朵。
“子琪，希望就在眼前，看见了么？”蒲芹微笑着拍拍子琪的肩膀。
“看见了。”很感动，眼睛竟然涩涩的，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走吧！”牵起子琪的手，蒲芹迈着迫不及待的步子冲下山坡。
风儿在耳边疾驰，他黑色的发丝打在她脸上，痒痒的。
“子琪还记得你在北陵答应我的话么？”蒲芹一边奔驰一边道。
“什么？”心儿砰然的跳动，有不确定，也有茫然，还有淡淡的既不可查的喜悦。
“你说取回了犀牛角便嫁给我。”蒲芹愉快的道，仿佛身后的人儿已经为他穿上了那火红的嫁衣。
满面的绯红，子琪不语，从背后看见他烧红的耳根子，笑意蔓延眼角，默默的点点头。
“你不说，我便道你是答应了。”没有回头，亦没有放慢脚下的步伐，蒲芹的声音被吹散在风里，当作是一种誓言般，在两个人的心底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姑姑给笔笔。”前面的路被拦住，两个白族的武士一脸戒备的从两旁的树林中冲出来。
“我们是来求见族长大人的。”蒲芹将子琪拉到身后，朝着两个大汉鞠躬。
“鸡鸡鸡鸡。”两个人面面相觑，叽里咕噜说了一些听不懂的话。
“蒲芹，他们说什么？”子琪小声的问蒲芹。
“不知道。”蒲芹摇摇头。
“天，你不是说你走过很多地方么？”子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是去过很多地方，可是没说我懂他们的语言呀。”
“你。”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两个大汉似乎商讨完了，其中一个大汉抬起手中的长矛指向二人，一张嘴，又是一连串听不懂的鸟语。
“怎么办？”子琪皱着眉拉拉蒲芹的衣角，刚刚兴奋的心情瞬间冷却。
语言无法沟通，就算见了族长，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要犀牛角呀！总不能用抢得吧！况且？
抬头看着比蒲芹还高出一个头的两个巨人，子琪怀疑若真的偷了犀牛角能不能活着回到北陵。
“咕噜咕噜！”另一个汉子咕噜了两句，突然闪身来到两人身后，一把抓住子琪的胳膊。
“你干什么？”子琪下意识的转身退了大汉一把，大汉似乎没想到子琪有这样的力气，狼狈的摔倒在地。
“乌拉乌拉！”另一个汉子见同伴被退到，手中的长矛又向前递进了一分，眼看就要刺进蒲芹的喉咙。
“慢着！不要！”子琪吓得扑到蒲芹，背对这大汉的长矛。
“子琪？”蒲芹惊恐的看着大汉的长矛抵着子琪的背。
“咕咕咕！”大汉和爬起来的同伴说了几句，狠狠的瞪了子琪一眼，另一个却是拿出腰间别着的绳子将两人都绑了起来。
“怎么办？被抓了。”子琪一脸苦恼的转头看着蒲芹。
“应该是绑着我们去见族长吧！”蒲芹不太确认的道。
“咕噜咕噜！”身后的大汉用长矛狠狠的敲了子琪的脑袋一击，疼得子琪哇哇大叫。
“他一定是故意的，报复我。”子琪回头，瞧见打自己的正是被自己撞到的大汉。
“呵呵！”蒲芹突然笑了，，“我猜他一定是说，这个女人太刁蛮了，一点也不老实。”
“喂！你还笑得出来，不怕他们抓了你去杀头呀！”
蒲芹好笑的瞧了满头草屑的子琪道：“他们要是当真要杀死我们也没有办法呀！”
许是算准了对方不会真的伤害他们，蒲芹一脸的淡然，倒是子琪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讲个不停，反正身后的两个野人也听不懂。
不多时，两人被带到了平地中央，一下山坡，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群人呼啦的将四人围上，叽里咕噜的不知道说了什么？
“蒲芹，我有点怕。”子琪用身子拱了拱身侧的蒲芹。
“怕什么？”蒲芹却温文尔雅的不停的朝着一群微笑点头。
“不知道，反正就是感觉怪怪的。”也说不出来到底那里不对，总之就是全身不舒服。
“咕噜咕噜！”身后的一个大汉突然朝着人群大吼一声，人群呼啦一声又让开一条道路。
“咕噜！”身后的大汉使劲的退了两人一把，示意他们往前走。
“喂，可恶。”子琪回头狠狠的瞪了大汉一眼，恨不得咬死他算了。
“子琪，别冲动。”蒲芹劝解道：“我们随机应变，一定不能冲动。”
“好吧！”无计可施，子琪也没办法的塌下双肩，缓慢的挪动步伐。
行至一座颇有规模的房舍前，身后的两个大汉突然停下了脚步，朝着门口站岗的人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话，然后又推着两人进了房舍。
谱进屋舍，里面浓郁的药草气息差点呛昏子琪，幸好蒲芹在一旁用身子支撑了她。
“好浓郁的药味。”子琪不满的咕哝。
“嗯！”蒲芹点点头，后又环视着大厅，发现这股药味是从一旁的走道里传来的。
“咕噜咕噜！”身后的大汉突然转到两人前面，朝着走道里喊了两嗓子。
“呵呵！”浑厚的咳嗽声传来，走道的阴影中走出一人。
抬眸，子琪被眼前人的容貌吓了一跳，此人年约半百，却是不见老态，只是这眉眼之间竟然万分熟悉，跟屠城的刘家公子刘浅蓝有三分相像。
“你觉不觉得好像一个人？”她转头问蒲芹。
“嗯！”蒲芹点点头，心中了然，想必这人必然和刘浅蓝有很深的渊源。
“咕噜咕噜！唧唧歪歪！”两个大汉叽里呱啦说了一堆，那人听了点点头，回了两句，两个大汉便一左一右的站到了两边。
“你们可是汉人。”那人竟然说出汉话，两人不由得一惊。
“是的。”蒲芹定了片刻，道。
那人寻了大厅正中央的一张椅子坐下，上下大量了两人一番。
“你们来到我白族领地所谓何事儿？”
“我们是求药的。”蒲芹道，大概猜想此人便是白族的族长了。
“求药？”那人一愣，笑道：“求什么药，你是大夫么？”炯量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神伤，转瞬便又消失了。
“我是大夫，来求贵族的犀牛角。”蒲芹缓缓的道，转头看了一眼子琪，示意她暂时不要说话。
四目相对，许是这段时间培养出的默契，子琪乖乖的点点头。
“你可知道犀牛角是我们白族的宝物，怎么可能给你呢？”阿瓦坤嘲讽的笑道。
“我是用来救人的，数万人的性命等着犀牛角救治，不管怎样我都请族长将犀牛角借给我。”
“借？”阿瓦坤大笑两声，“年轻人，你说笑呢吧！我借给你，你拿什么还我。”
“什么都可以？”蒲芹一脸坚决。
“命也可以么？”
“可以。”
阳光洒进来，打在蒲芹的身上，淡淡的光晕衬得他宛如下凡的仙人，一脸的平淡，吐出口的话语确实震撼着屋内唯一听的懂汉话的两人。
“呵呵！你以为你的命值多少钱？”阿瓦坤嘲笑，“如果我现在杀了你，却又不给你犀牛角怎样。”
什么？“你个疯子，难道人命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么？北陵城里的百姓都等着犀牛角救命呢？”子琪实在隐忍不住的朝着阿瓦坤发火。
“与我何干呢？”
子琪不予，虽然心中怒火熊熊，但却是无法反驳，只能无力的看着沉默的蒲芹。
“我想族长定然有亲人受病痛折磨吧！”蒲芹突然抬眼，目光坦然的看向高高在上的阿瓦坤瞬间变白了脸色。
“你怎么知道？”浑厚的嗓音中参杂着一丝淡淡的忧郁，精明锐利的眼眸里染上一抹痛楚。
蒲芹目光对着走道，缓缓的开口，“这满屋子的药草气息，每一样草药都是对眼疾有帮助的，我想族长的亲人必是受眼疾困扰吧！”
“你怎么知道？”阿瓦坤又是一愣，没想到他连迪兰生的什么病都能猜出来。
蒲芹微微一笑，“我是个大夫。”
是呀！大夫！子琪也是恍然大悟，若是真如蒲芹所说，若是那人的性命重要，只要蒲芹可以治好那人的病，就可以要挟族长将犀牛角交出来。
“你能医治眼疾么？”掩不住心里的激动，阿瓦坤心急的问。
“能。”蒲芹缓缓的道。
“好，只要你能治好我女儿的眼疾，我便给你犀牛角。”阿瓦坤救女心切，当下许下承诺。
“此话当真？”子琪见有希望，难免欣喜。
“当真。”
“好，既然族长这么说，请松绑，我去看看令媛。”蒲芹道。
“好。请随我来。”
阿瓦坤命令两个大汉将蒲芹和子琪手上的绳索松绑，然后领着两人进了走道，来到一间房门紧闭的房间。
推开房门，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药草气味，房里不见阳光，床头点着一盏人鱼灯，发出微微的光芒。
床铺上微微的隆起，借着微弱的灯光，可以看清是一个女孩。
“迪兰，迪兰。”阿瓦坤轻声呼唤着床上的人儿。
“爹爹！”床上传来微弱的回应。
子琪和蒲芹均是一愣，没想到床上的人也会说汉话。
“迪兰，爹爹为你请了大夫，给你医治眼睛了。”阿瓦坤稍显激动的从床上搀扶起迪兰。
“爹爹，没有用的，女儿怕是永远也无法看这世界的花儿了。”
柔软的声音穿进耳里，夹带着浓浓的绝望，震慑了子琪和蒲芹的心，循着声音望去，微微的灯光中，一张超凡脱俗的绝世容颜映入眼帘，照亮了满室的昏暗。
美！那样的美是不足矣用言辞来形容的，连身为女人的子琪也为之痴迷。
一些东西积压在胸口，眼角涩涩的，许是为这样的红颜感伤吧！
两个人默不做声，子琪偷偷的瞧着蒲芹，看他墨黑的眸子没有一瞬的离开床上的人儿。
心中一阵揪疼，子琪不敢在看下去，移开目光，偷偷抹掉眼角挂着的泪。
“爹爹！有人。”迪兰感到有抹燥热的视线打在自己身上，害怕的躲到阿瓦坤怀里。
“我不是坏人，我是大夫。”蒲芹突然出声，温柔的伸手在迪兰的面前晃晃。
“爹爹，我怕。”迪兰又往阿瓦坤怀里躲去。
“不怕，这是大夫。”阿瓦坤心疼的扶着女儿的脸颊。
这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呀！若是能看得见该多好呀！
“她是自幼失明的么？”蒲芹收回手，转而问阿瓦坤。
阿瓦坤摇摇头，“不是，是她4岁的时候误食了毒物，后来失明的。”
蒲芹闻言挑挑眉，伸手拉过迪兰的手腕为她把脉。
迪兰起初挣扎，后来在阿瓦和蒲芹的安慰下一点点平静了。
“先生，我能看见么？”揉揉的嗓音掩不住里面的渴望。
“能！”蒲芹微笑着拍拍她略显苍白的手，“我会治好你的，让你看看这世界的美好，看花儿，看马儿，看你的爹爹。”
蒲芹温柔的话语宛如清泉般暖和了迪兰的心，将无限的希望送进迪兰的心里。
子琪从来没见过这样温柔的蒲芹，仿佛床上的人儿是世间最最珍贵的宝物般的小心呵护着。
“蒲芹。”轻轻的唤，得到的却是蒲芹回头噤声的动作。
心中涩然，感觉某些东西正一点点的流失，看着床榻间绝美的人儿和蒲芹相交的手，子琪发现自己竟然自私的希望他
